第67章 抗體
催眠告一段落，重新醒過來的龍之介，只感覺到視野一片模糊，眼前的景物都處於朦朧不清的狀態。
但很快，龍之介就意識到，這並非是因為自己的視力出現了問題，而是在龍之介的眼眶內，早已經飽含了滿溢而出的淚水。
龍之介想要抬起手去拭擦眼角滑落的淚珠，卻感覺到，自己的雙手，此時都正被人溫柔地握著，讓龍之介分別感覺到或冰冷或溫暖的體溫。
「班長，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看見龍之介睜開了雙眼，希諾的聲音似乎變得比平時更加高昂了起來，激動和喜悅的心情溢於言表。
「龍之介君，你醒來就好……」
亞里沙的語氣中，雖然仍然是滿滿的關懷，卻又有一絲的責備感。
「我……」
鬆開了亞里沙和希諾的雙手，龍之介從單人沙發上坐直了身子，擦去眼角的淚珠。
而抬眼望向牆上的掛鐘，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
也就是說，從早上九點開始，龍之介在催眠的狀態下，度過了六個小時。
「龍之介君，下次可不準再這麼亂來了！」
在最初的關懷過後，亞里沙的語氣變得嚴厲了起來。
「雖然龍之介君的肉體是不死之身，但是，涉及到精神方面的問題，還有很多不可控的地方，如果龍之介君不聽指揮的話，會造成什麼後果，誰都沒有辦法保證。」
聽著亞里沙的話，龍之介自責地點了點頭，同時側眼望向正癱坐在辦公椅上的吳異屍，他這時候已經是一副面如死灰的樣子，還好見到了龍之介重新醒過來，否則的話，這起嚴重的醫療事故，吳異屍可擔當不起來。
事實上，龍之介原先被安排的催眠時間只有兩個小時，甚至會更短，比如上個星期龍之介恢復關於文稻有和武安幫的記憶片段時，就只花了一個小時多一點。
只是，相比於上次，這一次的催眠，龍之介卻實際耗費了三倍以上的時間，而造成這起預料之外的事故的原因，是龍之介在回憶的過程中遭遇了意外——遭遇了龍之介意想不到的意外。
在催眠中，龍之介和紀緯緣在商店街分別了，兩人分別踏上了歸途。
雖然兩人本應該是背道而馳，但是，既然龍之介這時候還保有著紀緯緣的記憶，就說明了自己是魔女案件的目擊者。
在龍之介原先的預料中，紀緯緣會因為某種自己不知道的原因，而出現在自己的回家路上，又或者龍之介因為某種自己想不起的原因，而去到紀緯緣的回家路上。
總之，在龍之介正式進入家門以前，一定會在某個地點目睹過紀緯緣在自己面前被殺害的情景。
而催眠過程的事故，也就在這裡發生。
龍之介在回家的路上，並沒有目擊到異常的狀況——意料中殘酷、血腥、慘烈的場面，一個都沒有發生，龍之介沒有看到任何震撼人心的場景，而只是一路無事地平安回家了。
跟上次文稻有消失前，龍之介親眼見到他在自己面前身首分家不同，這次紀緯緣的消失前，龍之介反而是什麼都沒有看到。
明明看穿了魔女的抹殺魔法而保留了對紀緯緣的記憶，卻並沒有看到紀緯緣被殺害的過程，這個結果就像是在嘲笑著龍之介的推論以及這一個星期來的努力一樣，讓龍之介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於是，判斷從龍之介沉睡的記憶中得不到有效信息的吳異屍，在準備喚醒龍之介時，卻遭到了龍之介的拒絕。
處於催眠狀態而進入到自己深層次的意識中的龍之介，無法接受一無所得的結局，而是堅信有關於魔女身份的提示已經出現在自己的記憶片段中，而只是自己沒有發現，所以，龍之介選擇了一次又一次的重複回憶。
與紀緯緣分別然後歸家的那條道路，龍之介在自己的記憶中，走上了成千上萬遍，甚至到最後連龍之介自己也明知再這麼走下去，自己還是什麼都找不到，卻無法停下徘徊的腳步。
或者，比起尋找紀緯緣被害的線索，龍之介之所以一次次地從頭開始走著重複的道路，只是為了再一次與紀緯緣見面，跟她進行再一次的道別而已。
然而，幸運的是，龍之介最終還是醒來了，並沒有精神崩潰而永遠地迷失在深層次的意識世界里。
只不過，醒來的原因是什麼，其實連龍之介自己也不清楚——或許，龍之介的不死性，並不僅僅體現在他的肉體上，而就連他的精神，都是無法被毀滅的。
所以，龍之介就連通過最極端的精神崩壞的形式來逃避過往的苦痛與憂傷也無法做到，從這個角度來看，這種精神上的不死性，更加像是一種詛咒。
「亞里沙，我……」
在最初的茫然消退後，龍之介終於喃喃地開始說話。
「我什麼也沒有看到……緯緣的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完全沒有看到……明明我有著關於緯緣的記憶，我應該看到過當時緯緣死去時候的場景才對的，但是為什麼……」
龍之介斷斷續續地發言，頭腦一片混亂。
看見龍之介慌張與失落的樣子，亞里沙和希諾彼此互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擔憂。
只是，無論是希諾，還是亞里沙，此時都無法去回答龍之介的問題。
「會不會是……抗體的原因？」
就在三人一籌莫展之際，原先因為看見龍之介深陷催眠而感覺到驚慌失措的吳異屍，也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走向了三人。
「抗體？你的意思是？」
亞里沙看著吳異屍，皺了皺眉頭。
在亞里沙的記憶中，可不曾記得有在涉及魔女的資料中，看到過類似的辭彙。
「其實這個也不是標準的用詞，算是……算是我的突發奇想吧。我對『魔法』知識的了解，不會比普通人更多，或者說，因為我就讀的學科的原因，我比起普通人，更加難以理解魔法，所以，我說的也不一定對……」
吳異屍的語氣已經恢復平穩，但頸間卻仍然殘留著剛才冒出的冷汗。
「但是，根據現在的情況，從『科學』，或者說從『醫學』的角度來看，我覺得，龍之介先生的身體——以及精神，已經對魔女的『抹殺魔法』產生了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