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化干戈為玉帛
「兄弟，你怎麼了？」
眼見路易斯忽然表情嚴肅，久久沉默不語，李飛飛等人好生奇怪。
過了不知道多久，路易斯雙拳緊握，緩緩抬起頭來，好像已經下定決心了，眼神中再也沒有一絲迷惘：「唉，罷了罷了，我還是把真相告訴你們吧：我這一次過來是奉教廷的命令，前來剿殺李飛飛，然後奪取聖靈十字架的。這是教皇陛下親自頒發的指令，我沒有辦法拒絕……」
略微頓了頓，沒有在意周圍人睜大的眼睛，路易斯繼續說道：「但是，正如你們看到的，我下不了手，準確的說，我根本沒辦法殺得了李飛飛。呵呵，這回算是我栽了，落到你們手裡，要殺要剮隨你們便吧。」
「作為一個戰士，我有戰士的覺悟，既然我的陰謀全都曝光了，至少我還有面對死亡的勇氣。李飛飛，是我先向你亮出了劍，如果你想報復我，殺掉我的話，我不會有任何反抗，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說完這番話，路易斯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怪哉怪哉，明明攤牌了，明明是深陷敵營，明明是身處命懸一線的絕境，可是路易斯卻感覺無比的輕鬆和高興，彷彿終於放下了一件沉重又痛苦的大包袱。
路易斯的眼神中閃著自豪的光芒，驕傲地和李飛飛對視著：現在的他放下了壓抑已久的謊言和怨氣，終於可以坦坦蕩蕩地面對李飛飛了。哪怕李飛飛下一秒殺了他，他也不會後悔或者怨恨，因為至少他是堂堂正正地死去。
男子漢大丈夫，生而何歡，死亦何苦？比起渾渾噩噩地被教廷驅使，當一隻沒有靈魂的走狗，他寧願這麼痛痛快快地一死，至少死在他認可的男人手裡，也不失為一種榮耀！
「大膽狂徒，竟敢對我的主人不敬，不殺了你難消我心頭之恨！」
聽到路易斯承認自己的謀殺企圖后，馬菲奧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沖向路易斯，預備把這個男人撕成碎片。
「來吧。」路易斯則是閉上雙眼，一言不發，也不做反抗，好像已經認命了。
「住手！」
李飛飛和莫離眼明手快，一前一後地擋住了馬菲奧的攻勢，硬是把暴怒中的黑騎士攔了下來。
「主人，都這時候了你還護著他！」馬菲奧生氣地說，「你沒聽到嘛，這條教廷的走狗就是盯著你的人頭來的，你如果不殺他，他會殺了你啊！哼，難怪我第一眼就覺得這傢伙有問題，果然是心懷不軌！」
老實說，路易斯所謂的刺殺計劃，早就被李飛飛、馬菲奧、莫離同時看出來了，只是這幾個人都心照不宣罷了（李飛飛還裝模作樣地倒茶呢）。沒辦法，路易斯是個太過青澀的大男孩，臉上根本藏不住事兒，不像李飛飛和莫離這種老油條——他們要是撒起謊來，那可真叫一個面不改色！
唉，誰叫路易斯這孩子太實誠了呢……
「小馬，雖然你一直把我當主人，但你我兄弟相稱，平時我不願以主人的身份自居。只是現在我不得不對你下命令，如果你還把我當主人，就乖乖退下吧。」
看到李飛飛語氣如此決絕，馬菲奧無奈，只得收回了黑槍，恨恨地瞪了路易斯一眼。
李飛飛走到路易斯身旁，握住了他的手，淡淡地說道：「不用感到內疚，我的好兄弟，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教廷對我的怨恨。實話告訴你，你進門的那一刻我已經看出了你的臉色不對，大致也猜到了七八分。但是，我依然和你談笑風生，不作防備，就是因為我相信你的人格，你是斷然做不出那種事情的。」
「啊？」
路易斯驚愕地抬頭，又羞又愧，難以置信地瞅著李飛飛發獃，他竟然早就知道了？
「你還記得嗎，當初我們生死戰的最後時刻，我對你說過的話？」李飛飛看著路易斯的眼睛，認真地說道。「我從你的回答中得知，你對於所謂的教廷，並不是那種毫無思想、毫無主張的服從，換言之你是一個有自我意識的男人。正因為這個原因，我才心甘情願地認輸，讓你獲得了大賽的冠軍……」
溫暖的話語，伴隨著一股暖流在路易斯的胸中涌動。
金髮少年的眼眶不覺濕潤了：「這麼說，你願意原諒我，原諒我的愚蠢行為？」
李飛飛呵呵大笑：「兄弟，你壓根沒做對不起我的事情，談什麼原諒不原諒啊？倒不如說，你能夠明辨是非，貫徹自我，在關鍵時候醒悟，毅然決然地捨棄了多年的信仰——這份決絕，是多麼讓人欽佩啊！能夠擁有你這樣的朋友，我李某人感到十分驕傲！」
說著，李飛飛又拍拍身邊的馬菲奧，打趣地補上了一句：「還好呀，你不像這哥們，如果是他的話，只要接到了主人的命令，一定二話不說就大刀往我頭上砍去了。如果你是他這種性格的話，我可要多加幾分小心呢……」
「主人，你……」
馬菲奧羞得滿面通紅，尷尬地說不出話來。李飛飛說的沒錯，他是一個對主人死忠的男人，忠誠到喪失了自我，主人的命令一定會不折不扣地執行，以前對雷諾就是這樣的。唉，看來太過忠誠也不是好事兒啊。
看到馬菲奧這副囧相，眾人不禁大笑，但是笑著笑著，路易斯的臉上露出失落的表情：「唉，把牌攤開來了也好，但是這麼一來，等於我和教廷徹底決裂了，以後我再也不是教廷的人了，說不定還會成為被通緝的罪犯呢……」
教廷的規定是極其森嚴的，路易斯非但沒能剷除李飛飛，反倒和「反賊」達成共識，混到了一塊兒，可想而知他的後果會是什麼。不出意外的話，他會被剝奪聖騎士的封號，成為天主教的罪人，被更多的聖騎士追殺……
不過，像路易斯這麼勇敢熱血的男子漢，心中最主要的不是害怕，而是對教廷的一種隱隱約約的愧疚。畢竟，他是在教會從小長大的孩子，教廷對他有養育之恩。
曾幾何時，他的兒時夢想就是為教廷效力，成為一名光榮的聖騎士，為了守護天主而戰，為了保護天下蒼生……
而在他歷經磨練，終於成為聖騎士后，這份驕傲伴隨了他很長時間……
這一切，怎能叫他不懷念，不感傷？
這一份情感，就好像李飛飛曾經的一個好友：漂亮的小修女瑪利亞。當時，瑪利亞在被教會污衊成女巫后，潛意識依舊嚮往主的榮耀，一直沒有放棄自己的修女身份。恐怕，這就是教徒內心中對主的眷戀吧？
「嘿嘿，路易斯老弟，如果不嫌棄的話，你就跟我混吧。」李飛飛笑嘻嘻地說道，「雖然咱們曾經是敵人，但男人不打不相識，以後大家還是可以做兄弟嘛，馬菲奧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呢。」
路易斯眼前一亮，他本來就很喜歡李飛飛，非常願意成為這個陽光男孩的同伴。更何況，他在無法完成教廷任務的情況下，只能和教廷分道揚鑣，就好像一隻無家可歸的野犬，能夠有個人收留是最好不過的了。
馬菲奧則是面色一緊，嘴巴不滿地撇了起來，明顯表示出不高興和反對，他和路易斯是冤家，當然不需要李飛飛把這個討厭的聖騎士留在身邊。
更何況，他擔心路易斯的忠誠度，這貨畢竟是教廷的走狗，萬一哪天把他們幹掉怎麼辦？
但是，他無法違抗李飛飛，而且他也沒資格說路易斯——別忘了，他也是曾經無家可歸的人，是李飛飛好心收留了他。從這個角度講，他和路易斯倒是如出一轍，都是以同樣的方式被李飛飛收編了呢。
也罷，既然是主人的意思，那我只能接受這個混蛋聖騎士了呢……馬菲奧暗暗嘆氣道。
「可是，教廷不會放過我，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想起了什麼，路易斯搖搖頭，心灰意冷地拒絕道，似乎不願意接受李飛飛的邀請。
「兄弟，別灰心喪氣，你不用急著和教廷翻臉呀。」
看出了路易斯的憂慮，李飛飛調皮地眨眨眼，狡黠地說道。「我教你一個法子，對於教廷交給你的任務，你不用執行，就這麼掛著；等到教廷派人來催你的時候，你就告訴他們，你已經潛伏在了我身邊，隨時準備刺殺我——這樣一來，他們應該不會對你起懷疑，至少短期內不會。」
簡單地說，李飛飛就是讓路易斯對教廷的命令陽奉陰違：表面上，路易斯依舊是教廷的聖騎士，但其實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這一招可謂是一石二鳥，一方面路易斯得到了暫時的安寧，另一方面李飛飛也可以高枕無憂。只要路易斯不說，教廷就會被蒙在鼓裡，他們知道路易斯已經在執行任務了，就不會派別的聖騎士過來刺殺了……
如此一來，李飛飛反倒獲得了一個教廷的「內應」，或者說是卧底，隨時可以給他通報教廷的內部消息，以後也好多做防範——這份買賣賺大了。
「也只好如此了。」路易斯微微嘆氣，又拿出了一個小巧的物事。「你能不計前嫌，對我這麼好，我無以為報，只能把這個東西送給你——其實嘛，也不算是送，本來就應該是你的東西，畢竟那場比賽是你主動退出的。」
這個小巧的物品，不是別的，正是李飛飛夢寐以求的聖靈十字架！
諷刺的是，本來這個十字架不出意外是會被路易斯送回教廷的，要不是那些聖騎士逼迫他做這個骯髒的刺殺任務……
「別這麼說，它是你的冠軍獎品，你自己收著吧。」李飛飛笑著說，「傳說中，聖靈十字架會保佑她的主人，我也希望自己的同伴能夠得到上天的眷顧呀！」
初次見面，李飛飛怎麼好意思拿別人的禮物？再說了，既然大家都是同伴，十字架放誰身上都不是問題。
這一個溫暖的做法，更給了路易斯極大的好感，使得他對李飛飛的信任進一步提升了：他愈發相信，自己沒有跟錯人！
如今，路易斯已經整個人都歸順了李飛飛，可憐的教廷，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嘿，小李這孩子，收買人心有一套手段嘛。」莫離暗暗想，欣慰地豎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