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在丑娃看來，阿牛嫂的魂魄搖搖欲墜，呼吸若斷若續，全身血脈生機都已漸趨枯萎，偏偏肚子那裡卻匯聚了龐大到詭異扭曲的生命力。


  她人已經是半昏迷狀態，雙手卻端端正正地攏在下腹部，或許這只是一個無意識的支撐動作，好讓自己被沉重腹腔壓住的身子舒服一些。但是丑娃卻覺得這分明是一個保護的手勢，是在掙扎著給腹中的胎兒一些安撫和溫暖。


  「為什麼這麼傻呢？」他怔怔地想著，「難道給祖宗延續香火真地就那麼重要，為了生下一個傳說中能光宗耀祖的藕王胎，就連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了嗎？」


  「娘親當初，也是這個樣子的吧。。。連面都沒有見過的胎兒，像水蛭一樣吸在她身上，榨乾了她的血肉靈氣精華，害得她差點死在產床上。當她從鬼門關里爬回來時，發現自己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生出來的卻不過是一個殘疾而醜陋的畸胎？難道不應該立刻滿懷恨意地把這個幾乎拖累死她的孩子殺掉嗎？為什麼還要辛辛苦苦地撫養他，結果自己徹底油盡燈枯呢？」


  手中的燈籠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緒起伏，一明一滅地閃爍了幾下，亮度漸漸地又暗淡了下去。


  丑娃收起燈籠向後退了兩步，兩眼無神地看著地上的青磚發了回楞，又對著小珠兒輕輕搖了搖頭，比了幾個手勢。


  小珠兒的臉頓時垮了下來，「你都這麼說，看來阿牛嫂是真地沒救了。唉，也許這就是她的命了。」


  「這才不是命，「丑娃在心裡暗暗地說，「是祖靈的力量讓她放棄了求生，全身心都在奉獻給這個胎兒，任他索取。」


  「阿牛嫂已經救不回來了，但那個新來的女孩子受祖靈影響還小，也許還有得救。只是，我要怎麼才能把她帶出村外呢。唉，這三個外鄉人真是蠢，我已經冒險連著幾個晚上去警告他們，他們居然都不肯逃走，最後還是被捉住了一個。」


  小珠兒很少見丑娃這樣苦惱，以為他是在自責幫不上忙，連忙拉著他的袖子輕聲道：」你別難過了，俺娘都沒辦法救她，俺讓你來瞧瞧不過是儘儘人事罷了。這又不是你的錯。」


  她看著丑娃比劃的動作，驚訝地捂住了嘴巴，「你瘋了？你居然想放走那個剛捉到的新塘？」


  她盡量壓低了聲音，焦急地道：「新塘剛捉回來的時候，看守最是嚴密。養塘人寸步不離地跟在身邊不說，全村人的也都幫忙瞅著呢。你別看村裡好些人跟福嬸有口角，可若是他們看見新塘有什麼不對的舉動，肯定會替福嬸把她看牢了。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從來沒變過的！你又怎麼可能在這麼多人眼皮底下把她帶出去？「


  丑娃一時熱血上頭，比劃完后自己也後悔了。要救桂花既是因為同情她的遭遇，不忍看她步村中女人的後塵，同時也是趁機小小地報復一下這個他痛恨的雲夢鄉。


  但是小珠兒在他心中地位特殊，他萬萬不敢將她牽連到這種風險極大的事情里，甚至就連讓她擔心都捨不得。看著她惶急的樣子，丑娃立刻十指飛舞，賭咒發誓說自己剛才是昏了頭，失手比劃錯了，因此統統不作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