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猶誦先人名（一）

  桂花是深夜裡進的村，當時並沒覺得有什麼異樣。白日里放眼四處打量，卻能看出許多與普通山村不同的微妙之處。


  眼前所見的房子似乎都比自身所在的要高上一些，而且是層層遞進，露出最後面飛檐重閣的高聳屋頂來。


  阿貴嫂見她盯著那樓看，問道：「你傻瞧什麼呢，莫不是病糊塗了，連村裡的祠堂都不認得了嗎？」


  養塘人的一個重要手段就是用話術作出引導，從而使得受術人在不知不覺間受到種種心理暗示。她們的話術其實算不上特別高明，然而新塘們身陷幻陣之中，無論是記憶還是思維都被嚴重干擾，對養塘人會有種無條件的信任，將她們的話不加思考的奉為圭臬，最終當作事實全盤接受下來。


  因此阿貴嫂輕描淡寫幾句話，卻是在暗示桂花因為生病了所以不記得村裡的祠堂，她若是沒有自行從幻陣的影響里掙脫出來，就會深信不疑地認為自己的確生了病，並且恍然大悟地「記起」這個高高在上的祠堂。


  這時福嬸聽到動靜也來到屋外，一眼看到桂花站在那裡，不由地發急道：「你怎麼出來了，還不快回屋子裡去。」


  阿貴嫂還在觀察桂花的反應，結果卻被福嬸打了岔，沒好氣地道：「總在屋子裡悶著也不是路，出來吹吹風也好。福嬸也太仔細了，有俺陪著呢，能出什麼岔子？」


  福嬸被搶白了兩句，知道是自己莽撞了。貿然質疑養塘人的舉動是大忌，因此她也不敢回嘴，陪笑道：「是，是，是俺想多了。起來活動活動也好也好，俺估摸著快到拜祠堂的時辰哩。」


  阿貴嫂抬頭看看天色，點點頭道「是這個理。。。」，她的話還沒說完，空中就傳來一陣悠揚樂聲，數息之後戛然而止。


  福嬸連忙快步回屋取了條花毯出來，手腳麻利地鋪在院中空地上。阿貴嫂拉了桂花的手走過去，低聲道：「這是日間的第一拜，你想不起來也不要緊，照做就是。」


  這時樂聲再起，又是三記悠揚的鐘聲響過，阿貴嫂和福嬸就恭恭敬敬地在毯子上跪了下去。


  人有種自發的隨眾性，當周圍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一起做著某種舉止時，這動作即使再莫名其妙，也會忽然間變得合理起來。大多數的新塘這時候早就自然而然地跟著一起跪了下來，即使她們根本不明白這究竟代表了什麼。


  可嘆桂花心裡清醒地很，偏偏不能讓人看出自己這份清醒，只好故作茫然地跪坐了下來。


  兩個婦人都跟著空中的聲音快速吟誦這某種經文一樣的東西，桂花低頭豎著耳朵仔細傾聽。


  然而她們的聲音既輕速度又快，經文內容又實在怪異，她甚至無法判斷這是何種語言。其中似乎夾雜著大量的重複音節，似乎是灰熊二字，只是無法確認，更推斷不出究竟有何規律，是何含義。


  猛然間她發覺了四周靈氣的異常活躍，隨著阿貴嫂和福嬸的誦經聲，某種靈力慢慢地聚集起來，向著中央的祠堂處匯聚。而且這種異常並非只此一處，而是發生在村裡的各個角落。顯然各處都在作著同樣的事情，並引發了相同的靈氣震蕩。


  各種的靈氣暗流雖然並不洶湧，但涓涓細流匯聚起來也不可小覷。桂花只覺得空中像是慢慢地結起了一張無形無質的大網，要將她束縛在其中，而身上原本已被梳理地差不多的靈氣卻重新開始變得難以控制起來，識海中的霧氣隱隱有要捲土重來的跡象。


  這小村如此詭異，灰熊之咒的咒力又如此強大。桂花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化險為夷脫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