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荒村少人行（十）

  剛才的事情雖然被斷定為一場虛驚，阿貴嫂卻還是暗暗提高了警惕。


  新塘養七日是雲夢鄉祖上傳下來的規矩。新塘，也就是外鄉的女子，她們吃了這裡的水米，又在大陣籠罩下的村裡住滿七日，之後便不會再生出貳心，從此生是雲夢鄉的人，死是雲夢鄉的死人。


  但是得了新塘的人家卻未必都能降服這些女子，因此就需要阿貴嫂這樣專業的養塘人。


  她們家從祖上傳了這門手藝下來，在村中頗受敬重。


  通常在頭三天里，養塘人會和新塘寸步不離，時刻查看著她們的舉止有否可疑之處，將危險的苗頭一一除掉，同時也會教導這家的主母一些馴養新塘的手腕。


  說起來，福嬸也是外鄉來的女子，她當年剛進村的時候，養塘人正是阿貴嫂的親娘。那時的福嬸自然還不叫福嬸，但她顯然已經不年輕了，很多人家怕她這樣的老塘沒有了肥力，養不出藕苗來。最後還是阿貴嫂的娘親力排眾議，說這女子是個好生養的肥塘面相，這才留了她的姓命下來，配給了村裡一戶破落人家。


  這家的男人身子不好，家裡缺衣少食的，自然沒有什麼資格去挑三揀四。沒想到她果然是個有福的，不過五年就接連生了四個小子。雖然把自己身子骨打熬地幹了，人憔悴地不成樣子，但是能生養這樣多的兒子自然是求也求不來的福氣，因此村裡人都漸漸改口叫她福嬸。


  雲夢鄉里的規矩是不許人再提出身來歷的，福嬸也早就把來到此處前的往事和親人都拋在腦後，只一心一意地服侍自家男人拉扯幾個娃娃。


  但她男人到底沒等四壯出生就去世了，否則估計還會五壯六壯七壯的生下去。


  大壯太瘦弱沒養住。二壯則是被村長看中，入贅了他家裡，不算是福嬸家的人了。好在三壯和四壯長成后都是膀大腰圓有把子力氣，在鍛體功法的修行上頗有天分，於是家裡就慢慢地過得去了，旁人也不敢來招惹她家。


  但阿貴嫂地位特殊，對誰家都知根知底，就總有些看不上福嬸的小家子氣。


  村裡分配新塘自有一番規矩，這次按理說還輪不到三壯或是四壯。是福嬸等不得了，拿他兄弟兩個的份額湊在一起，硬是求得了這個機會。村長當初佔了人家的二兒子做贅婿，因此總是有些抹不開情面，終於還是卻不過人情就點頭做主分給了他家。


  雖說這樣的事情也算不上稀奇，可是要臉的人家都不肯做的。這樣一來，兄弟兩個的香火從此混在一起，日後子孫們祭祀起來都說不清楚，豈不貽笑大方？


  而且福嬸這婦人蠍蠍蟄蟄的，到手之前百般求墾，到手了卻又覺得自己吃了虧，開始橫挑鼻子豎挑眼起來。


  日後她怎麼對這個被重新起名叫妞妞的女孩子，那都是她自己的事。但在養塘的這七日中，阿貴嫂絕對不允許她節外生枝礙手礙腳，因此才會特意在廚房中敲打了福嬸一番。


  該說的話都說了，阿貴嫂決定把心思重新放在妞妞身上，絕對不叫這養塘的過程出一點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