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魂魄今安否（四）
從這樣深的湖底快速上浮十分危險。如果是普通人的話，很快就會出現全身疼痛咳血痙攣等諸多癥狀，嚴重的甚至會當場喪命。
桂花和朱成碧都是修士，倒不虞出現什麼嚴重後果，她們擔心的反而是自己的速度不夠快。人在水下畢竟無法與水族相比，那魚首龍身的怪物隨時可能追蹤而來。
惶急之間，朱成碧總算想起自己還有一件保命的法寶。奮力從儲物空間里喚出了休字舟。
泛泛楊舟，載沉載浮，既見君子，我心則休。
休字舟既不如苦字舟輕盈快速，也不像德字舟肚大能容，但它卻有一個獨到之處，可以在水下掩蓋氣息潛行。
這條靈舟外表充滿了迷惑性，以至於桂花剛看到的時候恍惚了一下，沒想明白在這個緊急關頭朱真人幹什麼拿了一大截爛木頭出來。
朱成碧也不解釋，一隻手儘力抱住桂花，另一隻手搭在爛木頭正中間的位置，想要催動陣法。奈何她消耗實在太大，靈氣已然接近枯竭，不得不屏息片刻拚命壓榨乾涸的氣海，這才勉強讓休字舟上的陣法發揮作用。
桂花眼前一黑，隨即發現自己已經不再身處水中，而是窩在一個幽暗狹窄的艙室內。這裡的空間如此逼仄，她幾乎與朱成碧貼在了一起，並沒有太多騰挪餘地。她連忙輕輕喚道：「朱真人，您可還好嗎？」
這時朱成碧才鬆了口氣，一張口連聲音都是低沉嘶啞的，「有補益靈氣的丹藥嗎？」
桂花的狀態倒相當不錯，似乎也沒有受什麼傷，聞言立刻拿出了數枚丹藥喂進她的口中。
朱成碧原本沒有指望這個小弟子能有什麼像樣的丹藥，但她現在全身脫力幾乎動彈不得，連從儲物空間拿東西都力有未逮，只能先靠桂花的儲備做些補充。卻沒想到這些丹藥都是桂圓精心為姐姐準備的，品質遠非普通弟子能拿到的大路貨可比，其中的靈氣更是充沛了數倍。
她連忙引導靈氣修補肉身鞏固魂魄。方才與魚怪搏鬥時，骨斷筋折的外傷只是看著凄慘嚇人罷了，實際上傷害最大的還是將魔魂與肉體的剝離。這過程中不只魔魂飽受折磨，肉體乍然失去魂魄控制也是一片混亂，全靠著靈氣支撐方能維持生機直到最後。此外魔魂雖然重回朱成碧肉身，但原來契合無比的模子卻出現了許多不適之處，都需要一一調整過來。
她閉目療傷，桂花在一旁卻是驚疑不定。她不知道為什麼，天生對於天魔特別敏感，仙院鍛體大考的時候就幾次察覺到張萌體內的魔氣異常。
朱成碧情況十分特殊，之前肉體與魔魂穩固合一，體內靈氣也是按照純正的修士功法一點點修鍊得來，因此桂花也不曾感受到什麼異樣。現在魔魂不得不調整肉體內靈氣和經脈運行，她又是近在咫尺的距離，立刻就感覺出了不對來。
桂花自己倒不知道這是對天魔功法的感應，只是本能地覺得朱真人很不對勁。但朱成碧一直待她不薄，又為了救她幾乎喪命，於情於理她都不該有絲毫懷疑才對。
她還在整理思緒，就聽到對方呼吸節奏一變，氣息悠長地深吸了一口氣，張開了眼睛。
朱成碧一睜眼就看到桂圓的身體與自己湊地極近，苦笑道：「休字舟是單人用的靈舟，還好你年紀小身量不足，我也不算高大，否則還真裝不下我們兩個。」
桂花有些緊張，勉強答道：「多謝真人前來相救。擠擠也無妨的，何況我和真人就算加在一起，怕也沒有景山仙派的明月真人重吧。」
她們此時都還不知道明月渡過雷劫晉陞真君，連體型都完全改變了。朱成碧倒也聽過這位特立獨行的胖子真人，不禁有些莞爾。她到底自重身份，不肯背後胡亂編排別派真人，輕咳一聲后徹底發動了休字舟。
艙內的光線陡然明亮了起來，桂花訝然地發現整個上半邊的艙壁已經變成了透明狀，能夠清晰地看到周圍水中情形。還沒等她發問，朱成碧已經說道：「放心吧，只能我們看到外面，外面卻一點都看不進來的。」
之後腳下的艙底又出現了無數比針尖還要細小的孔洞，被她們帶進來的積水流進這些小孔里，就像沙子流出沙漏一樣迅速被排出了船外。待到小孔消失后，艙內重又變得乾淨清爽起來。她不由地讚歎道：「明湖仙派果然名不虛傳，設計的靈舟功能很是周到。」
朱成碧有些感慨，「這排水出艙還是我當初建議加上去的呢。煉器房的長老們偏偏說沒什麼大用，最後只獎勵下來十個功德值。」
重新置身於安全熟悉的靈舟里，說起積攢功德值這些日常，天魔都有了恍惚之意。她忽然又想起自己雖然救回了桂花，但是德字舟徹底被毀，怕是又要賠上一大筆靈石和功德值。心裡的百感交集難以言喻，幾乎淚盈於睫，要歇上一歇才喘過氣來。她正色問桂花道：「那魚首龍身的怪物是怎麼回事。你都遇到了什麼？是怎麼堅持到最後的？」
桂花臉上也有些迷惘，「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我覺得，是靈舟先動得手。」
「我從被真人送走那刻就隱約有了些意識。但卻仍在定境中醒不過來，只能大概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現在想來，很可能是德字舟的氣息驚動了怪物，它多半把靈舟當成了搶佔地盤的入侵者。」
「這個怪物魚首龍身，樣子有點像是化龍沒有徹底的鯉魚，那暫時命名為龍魚吧。它一開始沒有咬開靈舟的防禦圈，就把我連舟帶人一起拖到那個水下洞穴里。」
朱成碧忽然柳眉一豎，示意桂花噤聲。她們一起向休字舟透明的那部分望去，只見一條鑲嵌著層層金紅相間鱗片的粗壯長身子在舟外一閃，龍魚飛快地掠過狀如腐木的靈舟，昂首向水面游去。
二女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這龍魚顯然是吃掉魚怪后又銜尾追擊而來。看它的體型，一口吞掉整隻靈舟也不是什麼難事。
桂花躊躇了一會兒，「我隱隱能感覺到，龍魚和剛才的魚怪還是不大一樣的，它雖然在洞穴里咬碎了靈舟，但卻絲毫沒有傷害我的意思。真人到來后，它甚至還特意將我護在了身後，生怕我被戰鬥波及。」
朱成碧回想剛才情形，確實龍魚為了保護桂花硬接了她一記大招，以至於自己當時還誤以為桂花是怪物的幫手來著。
「的確如此，這卻著實有些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