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好風憑藉力（四）
明湖仙派的三樂堂當值真人卜高行剛好是朱成碧的嫡親師兄。
師妹總是自家的好，何況他申請功德值的時候也沒少請朱成碧代筆。
如今師妹有事，當然是選擇力挺她了！
他們兩家仙派都自稱東陸第一，如今各執一詞互不相讓，倒讓其他各派好生為難。有的見獵心喜也加入戰團，有的袖手旁觀坐山觀虎，還有的模糊其辭兩邊打打太平拳。
其實這種涉及到仙道政策大方向的論爭根本不是他們這種級別的修士可以決定的，嘴炮再響亦是空談，誰都不能服眾。到得後來，難免兩派互相約定去演武場上改用肢體語言說個明白。
等到明湖和景山的高層人士接到消息的時候，都是哭笑不得。
景山仙派出動了元嬰修士葉知秋，也就是當初坊間盛傳的既風流倜儻又情深意重的葉小真人。
葉真人和地一手好稀泥，絲毫也不提此次事件的導火索朱成碧。他先是肯定了梅聞華盡忠職守兢兢業業的優良作風，又高度讚揚了築基弟子桂花心懷天下的氣度和眼界。並最終提議暫時擱置有爭議的功德值問題，但是卻代表景山仙派特意撥發了一批丹藥和靈器來獎勵低階弟子桂花對肅清上河城的巨大貢獻以及深入徹底關心凡俗民生的精神可嘉。
在不知情外人看來，景山仙派此次出奇的謙和有禮，雖然還是一以貫之地不肯向明湖勢力低頭，但至少表現出了相當程度的善意和解決紛爭的誠意。
但其實雲山上各位真君已經被不知情的豬隊友氣地發昏。
桂花的報告早已被呈了上來，其中不少觀點頗能引人深思。但在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真君眼中看來，她畢竟經歷太少又過於稚嫩。
對很多修士來說，人間的城主不過是猴群里的猴王。只要猴群大體安定，他們對猴王是否文成武德並不關心。桂花的報告到底價值幾何，存乎當值真人一心之間，梅聞華非要認為一個功德值也不應該給，其實也無可厚非。
但是明湖和其他數家仙派調閱桂花在葵英城上院資料的請求先後抵達，許真君立刻意識到對方其實剛剛才發現桂花身上的不凡之處。畢竟她才只是築基，平時哪位真君也不會有空去關注這樣一個低階弟子。
一想到是梅聞華硬生生從地字部調來桂花的報告，然後用一場沸沸揚揚的爭論把她曝光於各派之前，許真君再好的養氣工夫也有些撐不住。但偏偏為了景山的顏面著想，又不能直接斥責他處置不當。
他索性眼不見心不煩，把自己的愛徒葉知秋打發去兩邊各塞一個甜棗，至少能讓桂花對景山仙派多一些感激和好感。
明湖仙派立刻如法炮製，宣布了對朱成碧和桂花的若干獎勵，恰恰好好比景山仙派拿出來的還豐厚了一成。
這個時候朱成碧和桂花卻早已離開了上河城。她們能做的事情已經做完，再多留也是無益。
朱成碧接到消息說天魔戰場外圍的涵碧湖疑似出現魚怪，立刻接了任務就帶著桂花一路趕去，生怕這會游泳的功德值被哪個不長眼的過路修士順手釣走了。
葵英城之前被嚴密守護，桂花從未聽過有山精水怪出沒，一時之間大感好奇，揣測這魚怪都有些什麼神通。
朱成碧可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玩。她進入明湖仙派之前是漁家女兒，自小就被大人嚇唬說不聽話會被魚怪抓走。略長大些更親眼看見過水怪食人的慘劇——那倒不是魚怪，而像是巨鰲蝦，一鉗子就將回航的漁船夾成兩半。
也正是那次，趕來修士在降妖除怪之餘，給漁村裡的孩童們測試了一番靈骨，她才有幸進入了仙院之中開始修鍊。
等到結丹之後，她斬殺了不少水怪，因此對它們知之甚詳：「凡人中能生出身有仙骨之人，水族和各種野獸中也會偶爾出現一些變異的精怪。即使是同種野獸成精，往往也各有不同的神通。成精的水族若是能夠獲得控水的能力，往往就很難對付。但也有一部分精怪的異能毫無用處，我就見過一隻巨龜，它尾部可以噴射水流，故而行動比普通龜類快上數倍，但在修士眼裡也沒什麼特別。」
她臉上浮現出十分懷念的神色，「那龜肉倒是滋味鮮美，燉成補湯靈氣充盈地很。」
桂花為這頭三倍龜速的巨龜默哀了一下，忽然意識到仙院看門的瑞獸和何仙師的那隻小青鳥其實也可以算作精怪，就請教道：「如果發現有野生精怪就一定會除去嗎？修士們不是也有豢養靈禽異獸的么？」
「野獸一旦成精之後，大都會變得兇惡異常，即使兔子精也可能襲擊村民。只有那些神志清明的才有可能被豢養馴化。」
「仙道嚴格控制野生精怪，尤其是靠近仙魔戰場的精怪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天魔可以奪舍，只要是相當於金丹以上修為的，不論人類還是精怪都能被他們利用。精怪往往靈智蒙昧但是肉體強大，不是同階修士的對手。但他們一旦被天魔奪舍之後，便能完全發揮出肉體的威力。一個相當於金丹期的精怪肉身被天魔附體之後，甚至可以輕易滅殺兩三個金丹真人。」
朱成碧一邊說著聳人聽聞的話，一邊駕輕就熟地操舟穿行於湖上，「說起來你的師長也真是放心，你連本命法器都沒開始修鍊就被扔出來入世紅塵了，幸好有我做你的指導仙師，否則你獨自遇到魚怪豈不是危險地很。」
隨後她立刻想起來若非被自己強行收徒，桂花大概不會一個人跑來這裡捉魚怪，就自然而然地轉了話題，「精怪出沒之處附近常有奇花異草或是靈氣充盈的礦石，可以用來煉丹煉器。你剛好可以碰碰機緣，積攢一些煉製本命法器的材料。幸好出來前為了多裝東西而特意帶了德字舟，不然還沒法搭載兩個人和許多收穫。」
桂花對這條小舟也是十分喜愛，問道：「它叫德字舟么？」
朱成碧點點頭，「這是我們明湖仙派的制式靈器。平時我在無明湖上都是選苦字舟，速度要快上兩成。但德字舟的好處就是載重大，還可以當空間靈器使用。」
「苦字舟大概是學海無涯苦作舟的意思，德字又是什麼出處？」
朱成碧淡淡地看著遼闊蒼茫的水面，「我明湖仙派，素來以德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