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朱袍斗錦雞（三）
摸著自己的道心說話，明月真人覺得今天所受到的驚嚇著實不輕。
剛才把自家珍藏多年的高妙道法使出來，兩個小姑娘一個淡定地表示自然而然就會了，另一個則侃侃而談直接教老師傅做人，啊不對，做仙的道理。這也就罷了，明月覺得完全可以捏著鼻子忍了，畢竟退一步海闊天空，訓師侄神清氣爽。
可是天才也要有個限度，你二話不說直接赤足水上漂，似乎就有些不講道理了。
仙術上古流傳至今已有完整的體系，謂之道。其中循序漸進，各階段有個階段的修行，謂之理。鍊氣期的修為就想做到登萍渡水，這要是不算不講道理，那什麼才是不講道理？！
明月耳中傳來莫真人的傳音，情急之下平時的兩廣口音都變調成了關外腔，「這咋整的，她咋不上天呢？」
明月翻個白眼，「人家就是從天上跳下來的不行啊？」
田仙師也急急問道，「你看這究竟是幻術還是真的？是你方才傳授給她的嗎？」
此時池中慢慢出現星星點點的綠色，一會兒變為蜷曲著的葉苞緩緩舒展開來成為寬大的圓形葉面，然後很快被下面不斷伸展的長莖帶離了水面，在夜風中搖曳生姿。不過是一瞬間，又有一朵朵荷花從初出現時的蓓蕾綻放為盛開的姿態，這原本空空蕩蕩的水池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忽然變成仲夏傍晚的清涼荷塘，
少女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她踏著愉快的腳步在荷花叢中跳躍嬉戲，足下水波微漾出層層漣漪，卻始終毫不費力地穩穩飛舞於池水之上。
明月真人苦笑著回答田仙師，「我要是還沒有瞎的話，那麼這些荷花田都是幻境生成，但小桂圓是實實在在靠自己的力量踏水不沉。」
田仙師嗯了一聲，「池子里的水比較渾濁，但是絲毫沒有靈氣波動。剛才落下來那些花瓣都是真的，在水面停留一會兒後有不少就慢慢地沉下去了，看不出什麼問題。」
這邊桂圓的表演也快到了尾聲，忽然身形一晃又變化出了一個看上去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身形，兩個碧水之上的精靈在荷花與荷葉間相對翩翩而舞，叫人看地眼花繚亂。
芮詩蜜方才還在憤憤不平地覺得真人們一味偏心，這會兒已經完完全全地被眼前一幕驚呆。她自忖或許能夠做到短暫地在水面上維持片刻身形，但要想如此舉重若輕地在水面長時間自如飛舞，卻是絕無可能。
她腦子裡亂成一團，桂圓若是已經到了這個程度，郭陽自然毫無勝算。可是，桂圓究竟何時到了如此厲害的程度呢？她以天竺的思維回想整件事情，越想越覺得其中必有極大陰謀。
那邊桂圓的水上舞已經到了尾聲，一曲舞罷，兩個身影輕盈曼妙地躍起，空氣輕輕地模糊了一下，然後已然重新變回一個俏生生的桂圓，好好地立在了水池前的空地上，向幾位真人矮身行禮。
周院長和各位仙師早已替桂圓的驚人之舉腦補出了解釋，他們只當是仙山上的真人傳授了秘法給她，震驚羨慕之餘，倒沒生出來打探這神奇功法底細的想法。明月真人，莫真人和田仙師三位卻心癢難熬。修道之人探索大道幾乎已寫入血脈本能之中，乃是道心的根本之一。今日目睹了這般奇異而違反道理的事情，若是不能立時三刻弄清其中的玄妙之處，恐怕三位真人是根本顧不得郭陽和張萌的小雞互啄了。
明月真人一臉慈愛地將點頭誇讚桂圓兩句，然後彷彿怕她舞地辛苦，吩咐場上暫歇片刻，將她帶到一邊休息，另外兩位真人也十分關切地圍了上去噓寒問暖，讓旁人看地好生羨慕。
桂圓聞弦歌知雅意，立刻坦白道：「幾位真人勿怪，弟子確實沒有這麼厲害的功夫，實實在在是池水裡面另有玄妙。」
田仙師立刻追問道：「池水裡加了什麼？看起來倒有一點像是泥水的樣子，但又沒有那麼渾濁。可是其中沒有任何靈氣，又怎麼能夠支撐地住你在上面蹦蹦跳跳？」
桂圓表示很受傷害，雖然她是沒有受過專業的舞蹈訓練，純屬在台上自娛自樂型選手，但是，蹦蹦跳跳是什麼鬼形容？她明明有很努力地幻化出荷花蓮葉遮醜的好嗎？
但是仙師的問話不可不答，桂圓故意賣了個關子，慢悠悠地道：「這池子水可是奇妙地很，它脾氣很大，有些東西入水就沉，可若是我在上面，隨便怎麼大力蹦跳都沒有事情。」
這時芮詩蜜不死心地湊近了水池，先是用手指探進去攪了攪，似乎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然後又從地上撿起小半根細竹條，看上去是之前烤肉剩下的一點竹籤碎片，她也不嫌棄骯髒，把它拿起來輕手輕腳地放在池水上。彷彿是驗證了桂圓方才的說法，竹籤絲毫沒有停留，緩慢但是堅定地一直沉入水底。。。
幾位仙師自然不信桂圓的鬼話，但是眼看著竹籤沉下，不由地一起皺起了眉頭。
桂圓強忍著笑意，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道：「真人和仙師平時大概不大下廚吧。」
田仙師和莫真人立刻搖頭，明月真人卻猶豫了片刻，摸著肚子上的肥肉一時間有些不確定去廚房偷拿東西吃算不算得下廚。他把臉一板作出威嚴的樣子：「你直說就是，不要管我們下不下廚。」
桂圓吐吐舌頭，絲毫沒有被他嚇到，「我小時候經常去廚房搗亂，廚娘們就拿一些小玩意來哄我。若是家裡蒸包子，那就是一塊麵糰，可以捏成各種形狀；若是切蘿蔔，那就有雕一朵花或者一隻小兔子出來。相比起來我還是喜歡麵糰多些。」
「有天實在沒有什麼給我玩的了，我突發奇想打算自己和面。那時候已經跟著仙師開始鍛體，力大無窮卻不知道輕重，就自己舉著一小袋麵粉倒進了水桶之中。」
三位真人聽著熊孩子的豐功偉績，面面相覷。只聽桂圓繼續向下說道：「其實我拿錯了袋子，那不是麵粉，而是勾芡用的粉漿。廚娘雖然生氣，但是反正東西都糟蹋掉了，也就由著我自己在那裡玩耍。」
「拍打著這桶水玩的時候忽然發現，我雖然經仙師指導鍛體，但是隨便用多大力氣，一直拍到手掌都快腫起來了，居然怎樣也穿不透水面。。。」
真人們互望一眼，二話不說就拉著桂圓往天香樓后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