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來者猶可追（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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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鍋湯煮地正是火候，湯色乳白濃厚入口香滑之極，撲鼻的葯香中還夾著些新鮮胡椒的辛辣之味，最是開胃不過。桂圓牛飲了兩大碗，覺得身上暖洋洋地十分舒服。又埋頭跟張萌搶鍋里煮著的肉和菜。她只覺得雞塊鮮香，肚絲脆嫩，連豆腐吸飽了湯汁后都格外美味，險些吃地連舌頭也吞了進去。


  眼看鍋里的湯和肉飛快減少，桂圓連忙給自己盛了冒尖的一大碗放在邊上，想想又幫桂花也盛了一碗，獻寶地堆到她面前，這才放下心來，重新運箸如飛撈起鍋里的食物大嚼。


  張萌對她怒目而視，卻又敢怒不敢言。


  桂花又好氣又好笑，「哪裡就餓成這樣了？」


  這鍋湯分量著實不小，卻架不住桂圓和張萌被魔氣消耗后食量恐怖，竟然被吃地乾乾淨淨。這許多湯水肉食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兩個人肚皮依然平平坦坦，只是臉上紅潤了許多。


  張萌眼疾手快地挑起了鍋里最後一根玄參丟進嘴裡，桂圓也不跟她搶，嘿嘿一笑把之前盛好的那一碗挪到眼前，氣定神閑地小口享用起來。氣地張萌心裡暗罵，臉上卻還要擺出一副謙和友愛的表情來。


  直到這時桂圓才定下心來細細品嘗，她眉頭一挑問桂花道：「湯裡面放了這麼多大補氣血的藥材。咳，咳咳，這蘑菇居然是紫玉靈菇？你這是打劫煉丹房了？」


  桂花拍了拍妹妹的後背幫她順了順氣，又把自己面前那碗食物也挪到她眼前，「胡仙師給了我好些藥材，我和張師姐挑認識的煮了一些，多的我都幫你放在葯囊裡面了。」


  張萌不由地撇了撇嘴。她出去說要吃的東西和補充靈氣的藥材，胡仙師一臉的懷疑，還說煉丹房不是小廚房；等到桂花出來時，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立刻吩咐雜役弟子們速去辦理，什麼都給了雙份不說，丹室的門被關上前，她分明聽見胡仙師正在那裡藉機教育眾弟子，「看看人家，天才還那麼用功，吃東西都不忘在煉丹房裡繼續修鍊！」


  吃飽喝足后，桂花仔細詢問桂圓的情形。有張萌在旁，桂圓不好細說自己的奇葩功法和阿兔的存在，只能籠籠統統地表示一切順利，魔魂已經被完全煉化乾淨，而且自己還從中得了不少好處。


  桂圓吸納五行靈氣的時候桂花就已經有所感應，當時還嚇了一跳，後來發現她不像是走火入魔或者被奪舍的樣子，而且吸納靈氣速度比平時大大提高。眼下不過是再確認一遍，她知道妹妹的顧慮，因此也不多問，只是指導了她一些鞏固神魂的方法。


  張萌也不理會她們兩個眉來眼去，抱著那個魔魂盡去的殘破的魔丹看了又看。一會兒喜動眉梢覺得自己馬上就能除去身上的隱患，一會兒又憂心忡忡擔心這個魔丹形狀不全是否會影響效果。


  桂花掂量片刻，覺得還是可以一試，魔丹雖然半殘，但張萌修為低微身上的靈氣更弱，如今又連血肉都被吸蝕了不少。她身上的魔氣就如同一個家道中落的大少爺，原本錦衣玉食十分挑食，現在卻被餓地半死，眼前只有半塊又干又硬的饅頭和一碗稀地可以照見人影的米湯可供選擇，就看這魔氣更偏愛哪一口了。


  即使最後不成功，或者只轉移了部分魔氣也對張萌沒有壞處，無非就是耗時久些，要等桂圓狀態恢復后再依樣處理一隻完整的魔丹。現在她新得到阿兔這個新玩具，正是新鮮的時候，腦中有無數的新想法等著一一嘗試，已經全然忘記方才的兇險之處，對魔魂這種升級必備的萬能零配件覬覦地很。要不是桂花攔著，她恨不得趁熱打鐵現在就去吃掉下一隻魔魂。


  桂花拿這個妹妹也是無可奈何，只好板著臉吩咐她先一旁打坐將神魂徹底穩定下來。然後又親自動手，用桂圓先前處理過的魔丹幫張萌拔除魔氣。


  且不提她們關在這個丹室中折騰，白勝雪卻坐在明月樓最好的包廂里品嘗桂圓之前沒有口福吃到的霸王花甲，而陪客不是別人，正是琅環閣的莫掌柜。


  莫掌柜不復平日里唯唯諾諾的樣子，連筷子都扔在一邊，索性就用手拿著花甲殼哧溜哧溜地吸著裡面的湯汁和嫩肉，辣地滿頭大汗，連連直呼過癮。


  平日里一心維持瀟洒形象的白勝雪卻神情拘謹地很，吃著鮮香熱辣的花甲，卻一副味同嚼蠟的模樣，像是對莫掌柜十分敬畏。


  滿桌子的菜莫掌柜看也不看，只對著那盆花甲頻頻進攻，連剩下的湯汁都不放過，特意討了一碗米飯泡在裡面，然後幾口就划拉到嘴裡，愜意地打了個飽嗝，咂巴著嘴道：「我那琅環閣里什麼都好，就是廚子太不上心，甜和咸時常不分，醋和醬油也能弄錯，偏偏還強詞奪理說是創新。要是依我以前的脾氣，早就把這個撲街仔埋到葡萄架下面了。居然還敢拿長綠毛的豆腐油里炸炸就拿給我吃，看來我這些年還是太和氣了啊。」


  白勝雪身子一顫，不敢搭話，莫掌柜卻沒放過他，「崑崙奴，你食地這麼秀氣，哪裡有個男仔的樣子？我看那個叫張萌的女仔都比你能吃！」


  白勝雪一隻花甲正含在嘴裡沒有吞下去，險些嗆到，咳嗽了一頓后倒也掩飾住了尷尬。


  他心裡對莫掌柜實在是怕地厲害，說來這還是十二年前就已經存下的心結。那時候他第一次跟著師門長輩和師兄師姐見識仙山之外的世界，年少氣盛，未免鬧了不少笑話。


  他雖然知道那一年仙魔大戰正酣，雙方都傷亡不少，但畢竟是第一次親眼目睹普通百姓被戰火波及的慘狀。厲害的大修士和天魔舉手投足之間就有毀天滅地之威，就算不是直接滅掉城池和村落，一個水系仙法也可以將無數良田頃刻化為澤國，使得顆粒無收哀鴻遍野。


  白勝雪少年心軟，幾次出手相助凡人，到了葵英城后，城內的安寧祥和與城外五十里處的凄慘場面對比鮮明，更是令他幾乎要將城中糧食盡數拿出救濟災民，卻被師門長輩們攔下，說這裡是仙道前輩修養之地，不容驚擾。


  那時候他十分看不起龜縮城中不敢面對自己心魔的那些仙道前輩，連帶著對看護此地的兩位負責人田仙師和莫掌柜也都不大尊敬。


  說來張萌這個無根無基莫名其妙出現在城外的孤女能夠進入城中，也是他奮力鬥爭的結果。他當時倒也不是全然為了張萌而不惜違逆長輩，而是心中鬱氣無從散發，中二精神發作罷了。等到事情過後也就把這個被自己救下的女孩拋在腦後，若不是這次偶遇，只怕再也不會想起她來。


  直到親眼看到莫掌柜凜凜神威，一夜間殺地血流成河，然後又毫不手軟地坑殺了數百天魔的追隨者，少年才終於明白戰場的殘酷之處絕非兒戲，從此也對莫掌柜又敬又怕留下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