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鳥為探看
仙院五年一開山門，最要緊的自然是升仙路，為的就是廣攬天下仙才，務求不錯招一個，也不放過一個。至於萬寶閣里有沒有多賣出幾樣仙器，醫仙堂中，是不是又試驗了幾味新葯，相比之下不過是錦上添花的小事情了。
雖然升仙路乃是上品法陣，完全可以自動運行，而且錯誤率極低。但向來是會配置一名修士仙師值守。
今天是開山門第一日，眼看半天過去，還沒有哪個少年人能夠通過仙陣的考驗。當值的仙師何雲兒略有些失望，不過這種情況也早在她預料之中，能修仙的根骨畢竟萬中無一，葵英城又不是什麼上品大城，很有可能一天也出現不了一個能通過升仙路的孩子。
她掃了掃法陣里的情景，發現大多人都已經被淘汰，只剩下最後一個少年仍然在堅持。「心性倒都算是不錯了，」她嘀咕了句，「可惜仙骨就太差了，五行不平衡，土木水都親和力不足，做雜役弟子都勉強。」說話間那個少年終於堅持不住，身形閃了一閃，被傳送了出去。
何雲兒坐直了身體，一邊吩咐弟子們開始準備下一輪測試，一邊嘆氣道，「不知道這輪里能不能有個把像樣的好苗子啊。」
旁邊輪值的兩個弟子就笑了起來，「何仙師別急，就算今年沒遇到個出色的師弟師妹，我們也必定日日努力，不教您失望的。」
原來這仙院下院之中自有制度，仙師們開山門時幾位仙師輪流值守升仙路，這期間若是有人通過考驗，不論是內門，外門還是雜役，按規矩都是要記名在當值仙師的門下，至於真正的拜師，那是要修行有成升入仙院上院後方才會有。而每位仙師除了一筆固定供奉外，最大的收入就是按名下弟子數量和弟子們修行的成就來決定的花紅獎勵。
在仙院下院擔任仙師的修士大多仙骨不算上佳，比起那些頂級仙骨的修士來說，更加的依賴各種資源。比如何雲兒，雖然一直修鍊勤勤懇懇，但是受自身資質所限，至今金丹無望，築基上品的境界還是十數年來用丹藥硬堆上去的，因此手裡向來都不寬裕，這教導弟子的額外獎勵對她來說就十分重要，其他的仙師情況也大致如此。所以教導弟子的工作雖然瑣碎費時，但各位仙師們無不兢兢業業力求上進。
但師傅再努力，終歸只能把人帶進門，將來走多遠，卻是弟子自己的事情。若是能有幸收到一位仙骨和仙緣上好的弟子，往往便能事半功倍，甚至三五年間就有望進入仙院上院，而教導這弟子的仙師自然就能拿到不菲獎勵。誰不盼著自己值守的時候遇到個極品苗子，只可惜這幾率跟中獎也差不了多少了。
今日到現在，不要說上品仙骨，就算勉強能修行的不入品根骨都沒見到一個。也難怪何雲兒有些焦急。她在仙院中算是年輕仙師，性格和氣愛開玩笑，教導的那些記名弟子並不怕她，素來跟她十分親近，因此也不懼與她說笑幾句。
何雲兒就笑道，「聽你們說的這麼有志氣，那不如讓我檢查一下修行進度如何，若是還不能到練氣中品的，不如就送去面壁一年如何?」
兩個弟子頓時連連告饒，「何仙師我們錯了，現在就去準備重開陣法。這次我們好好地洗手，估計能給您開出個極品資質的師弟師妹來。」
「洗手是老套路了，聽說最近正流行玄學，來來來，我給你們臉上多撲點粉。這是紫雲齋出品，最能顯臉白。」
——
這邊桂圓一進升仙路所在的院子，就覺得目瞪口呆，好容易將那一聲「卧槽」憋了回去。迎面只見一座看上去足有兩三層樓高的玉門立在三重丹墀之上，玉門晶瑩皎潔巍峨高聳，更隱隱有仙霧瀰漫仙音繚繞。只是不知為何，那門就孤零零地聳立在那裡，並沒有與任何牆壁或房屋相連，四周完全空蕩蕩地。門框里則是一道外實內虛的光門，外圈光芒耀眼，內里則陡然幽暗了下去，一眼看去只覺得門內似是一片深邃無垠望不見底的星空，其中彷彿有無數玄妙，能將人的心神都吸入進去。
「這，這是走錯片場了嗎，傳送門都出來了，對面是塔納安叢林還是地獄火半島啊？」
而且這也不合情理呀，這麼高的門，在院子外面的時候居然完全看不到。這是什麼技術？還是傳說中的仙家法術果然精妙無方？
桂圓轉頭打量了一圈，發現院子里的人還真不少，許多少年男女，神色惶惑茫然，身邊多半都圍了父母親朋，不停地為他們安慰打氣。只是所有人都遠遠地站在離那丹墀至少數尺之外，彷彿有道無形的牆讓人不得靠近。
此時玉門一閃，丹墀台階之下忽然就出現了一個神色疲憊的十一二歲的孩童。四周人群頓時一陣躁動，但也沒有人敢大聲喧嘩。那孩子的父母就忙忙地迎了上去，焦急地低聲詢問，也有旁人試圖靠近去問些什麼。那孩童也不答話，只是搖頭，神色有些委頓，很快就被扶入了偏殿之中。
忽然一聲玉磬聲響，丹墀上現出兩名面似銀盆臉如冠玉的道童。
桂花眨眨眼，悄聲問，「娘親，小哥哥為什麼把臉擦地這麼白？」
此時院子里猛然靜了下來，幼兒聲音雖低，但是十分清脆穿透力頗強，桂夫人連忙捂了她的嘴。
桂圓恍惚覺得那兩個道童臉上頓時更白了半分，然後又紅了一紅。只見他們向著人群朗聲道，「上一輪所有受試者均已離場。一炷香后開始下一輪測試。」
接下來道童照本宣科地宣布受試者需為十二歲以下，不得攜帶仙器干擾測試，排隊穿過石門進入升仙道等等注意事項。尤其強調其他人等只能等候在外圍，不得踏上台階。
最後說明了未能通過的人都會被傳送回院落中，這升仙路十分艱難，受測者往往體力精力都消耗很大，可以到偏殿休息片刻領一份便當，哦不對仙院營養餐點。
仙緣就在眼前，道童剛一宣布升仙路開啟，就有不少看上去年紀大些的少年率先大著膽子走上台階，依次跨入了門中，他們的身影彷彿瞬間就被星空吞沒，連漣漪都沒有激起一絲。
王家公子今天剛好十二歲，五年前也曾經來這裡看過人家走這升仙路的，但輪到自己去走卻是另有一番滋味，又是憧憬又是忐忑。王太太之前嘴上說地洒脫，卻到底放不下心，拉著手給兒子鼓了半天勁。大家一起簇擁著將王公子送到了台階下面，看著他緩緩舉步，向仙門走去。
此時幾聲清脆的鳥鳴，一隻青鳥在院中盤旋兩圈，忽然落在桂花身前，在地上跳躍數下，歪著頭看她一看，再跳幾下，神色頗為頑皮，倒像是在和她玩耍一般。
兩個道童認得是何雲兒養的靈禽小青，雖然只是下品，但是體內竟有一絲上古青鳥血脈，頗有幾分通靈，何雲兒也是偶然得來，對它十分寶貝，平時並不拘束它活動。
何雲兒隱身在仙陣里，卻能看到外面的情形。她暗自忖道，難道小青是看那雙生小姑娘可愛，所以有幾分親近？但是畢竟凡人肉身脆弱，靈禽雖然沒有惡意，萬一誤傷了小丫頭就不好了。於是連忙暗中召喚小青不要貪玩。青鳥聽到主人召喚，猶豫一下，飛上台階，又停頓片刻，依然回首望望桂花，這才振翅而去。
而這時王公子將將走到門前，王桂兩家人人都翹首盯著他的身影看，竟然沒有發現，桂花追著青鳥，已然是踏上了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