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朱家父子暗設計 進退兩難弊益分
【本章主要註釋：1遺途——郭子臣的小書童2楊隆演——即楊渭，兩年前（908年）即位吳國國主3徐溫——吳國大臣，身兼數職，獨攬大權4朱延壽——吳國將領，國舅，參與叛逆，903年被吳太祖楊行密設計所殺5朱夫人——吳太祖楊行密的妾室，朱延壽的姐姐，燕國夫人，朱延壽被殺同年被廢6楊渥——吳太祖長子，后即位吳王，兩年前（908年）被徐溫、張顥殺害7張顥——吳國左衙指揮使，兩年前（908年）被徐溫殺害】
「好了好了，嗯……遺途，這裡有我，你先歇著去，我跟你家公子有要事商量。」蟬玉趕緊把遺途推出去，這臭小子還假裝不出去跟蟬玉推脫了好一陣，讓子臣笑的不行，差點就又咳了。好容易給遺途送走，蟬玉氣呼呼的坐在塌邊：「你就撿笑，撿笑吧，咳死你都沒人疼。」子臣握著她的手，直直的看著她，表情無辜的不行：「你說這話就不怕自己心疼嗎。」
「好了好了不跟你計較了，先說正事，今天我在府里，蹊蹺的事情太多。」接著蟬玉將今天在府中的情景說與子臣，子臣神情凝重：「所以你懷疑你大哥，也懷疑到了馮允章身上。可是你要知道，那是南吳最精明的商人，就算是翁婿關係，也不必到梁地來……」蟬玉自己心裡也打鼓，大哥生性懦弱，今日這番謹慎，不像是沒人指點，更何況，如果是想自立山頭，大可在南地，天時地利人和，何必跑到兗州來，兗州兗州兗州，能夠把兗州把玩在手掌心的只有一個人——父親！失掉的兗州可以再回來，失掉的臣子可以再召回，叛逆的兒子可以原諒，可這來來回回的大利卻到了自己的手裡，梁帝賜的，吳帝賜的，打著梁帝名義搜刮自己的百姓，借著收復山河大量徵調的兵士……
不行君子事，難求久乾坤。這父子二人的一出大戲卻讓各方勢力都想殺了自己，蟬玉不禁心裡一番苦笑，誰讓自己非要來趟這趟渾水呢，壞了人家的一盤棋……
「凡事要往好了想。」見蟬玉心事重重，眼睛都紅了，眼看著淚珠兒都快蹦出來了，子臣不禁安慰她。蟬玉心裡也明白自己能想通的道理，他晉國第一謀臣怎麼想不通，硬生生的眨了眨眼睛，把淚水在眼眶裡浸沒：「我父親有個秘密。」
「你不說也罷，我只在意你，你心裡有數就好。」郭子臣知道此時此刻，如果不是跟兗州的事相關，蟬玉是不會說出這個秘密的，但他不在意朱瑾有多少秘密，他只在意蟬玉的感受，畢竟自己只是為了她。
「這件事情要交由你們的人去辦，所以你還是知道比較好。」蟬玉靠在床尾，與子臣對坐，慢慢地說給他聽：「我父親騎虎難下，自知罪孽深重，仇家遍布，所以他在每一個府邸的駐城，都會修建一條密道。這條密道的具體所在，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蟬玉堅信，父親最初也是雄心一片的，他和自己一樣，簡單，陽光，甚至對自己的手段都會不恥，但是漸漸地被這個年代腐蝕的面目全非，爭名逐利。蟬玉哽咽了又接著說：「按你所說，兗州已是天羅地網，馮允章的人，就算都是絕世高手，也不可能帶著車馬無聲無息，憑空消失。若想避開龐師古的眼線，只有這條密道可以走。」
「你的意思我明白，找到這條密道，我們就有了出去的方法，但是這條密道，也許都是朱瓚的人。而且，朱瓚追隨伯父多年，很有可能早已得到密道的位置，也不一定是伯父與他聯手的，所以蟬玉，你……」子臣說著，把被子勻了一角給蟬玉把腿蓋上，蟬玉又何嘗不明白子臣的話，她不喜歡複雜，她喜歡簡簡單單的人和事情。可是偏偏遇見的所有人都不簡單，發生的所有事也都一環接一環，甚至……讓她躲無可躲。
「我了解我的父親，他不說，大哥是不會知道密道的位置並且這麼頻繁的運用，必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機關密布是其一，建造密道的人全都死了是其二，父親這是在用別人的命買自己的命，不怪他，這年月能信得過的人，太少……」蟬玉眼光沒有了神采，子臣握住她的手：「我呢，你能信得過嗎？」蟬玉抬起頭：「我現在還有別的可選嗎？」人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可蟬玉，她剛一出門變成了孤家寡人，除了子臣，她甚至連本家都無法依靠。子臣勉強的笑了笑，她的示好，也許……只是被逼無奈的委曲求全，但即使是這樣，他也心甘情願。
「子臣，其實為了我的家事，這樣用你的人，我……」蟬玉欲言又止，不錯，他憑什麼任憑他的人為自己賣命。子臣打了個手勢，讓她不要再說了：「從此，我的便是你的。」
「其實我很厭倦現在你我的狀態，向來我都不虧欠什麼，可如今卻好似用自己做交易，這與在家沒什麼區別，縱然我對你有心，恐也快磨沒了。」蟬玉這麼說著，子臣聽了卻立刻興奮起來：「你說，你對我有心？」蟬玉白了他一眼，怨他根本就沒聽到重點在哪，可子臣不依不饒：「你，對我有心？」
不禁讓蟬玉想起在馬車裡的情景，這個郭子臣，還真是沒轍，便把臉故意撂下來：「鬧夠了沒，你這樣讓我很有負擔！讓我……讓我很想逃……」說完這話，蟬玉感覺自己特別的低落，為什麼自己偏偏是這樣。痛恨命運的安排，可自己拚命拜託命運的這一切所作所為，難道不是上天註定嗎，難道玄庚就算不到嗎？蟬玉開始懷疑一切，甚至在她對家失去希望的時候就已經決定要同這個混沌的世界魚死網破，是理智讓她堅持下去。當她擁有一切的時候無法選擇命運，當她可以選擇命運的時候卻一無所有，這樣的自己，真的配得上郭子臣真心相待嗎，她不知道……郭子臣向後靠回了床頭，倚在枕頭上，沒有說話，的確，她現在身陷囹圄，而自己，又何嘗不是那麼多的難言之隱，對蟬玉，可能最終只能是一場夢，但哪怕，有一點可能，自己也要試一試。
「好了，現在愁事已經夠多了，那些……來日方長，密道的事就交給你了，我也幫不上忙，大哥說是送我，但不會放我走的，我會儘快處理好我的事，後天晚上咱們匯合出城，一刻也來不及耽擱。」蟬玉掀開被子，下了床走向窗口，又是一次深呼吸，這種喘不上氣的感覺太不好了。
郭子臣沉默了一會：「畢竟朱瓚的人不是武林高手，處理掉他們，我心裡還是有底的。你明天也許就知道消息了，可我還是想先告訴你，讓你有個準備，伯父把你許給了楊隆演。」蟬玉詫異的轉過身，但是轉念一想，也不奇怪，哪家的富貴公子比得過吳王本人呢？楊隆演那個放蕩的臭小子，比自己還要小上一歲，從小一起長大，一點好念想沒留下，誰曾料卻定了姻緣。不過就算與皇帝結親又有什麼用，父親這一手準備，活脫脫就是當年的朱延壽。朱延壽才死了幾年，就這麼耐不住心性。遲早我朱蟬玉自己也會如同朱夫人一樣被人利用，左右兩難。更何況連楊渥都鬥不過徐溫，就憑他楊隆演，又能怎麼樣，就算是與父親聯手，又能怎麼樣？！徐溫執掌吳國大權多年，早已經鳩佔鵲巢，可憐楊隆演，不論甘心與否，也只能做個傀儡。徐溫忍不了張顥，早晚有一天也會對父親下手，吳國已經不是朱家可以依託的地方，父親就算是不甘心，也要隱忍啊，怎麼能用家裡人的性命做賭……
「你的意思我懂，但我不會回去。所以，後天我們在哪裡匯合？」蟬玉心意已定，吳國已經回不去了……
「城南茶樓。」子臣看著蟬玉的背影，心疼她，卻又無法觸及她的心，她的心始終和自己保持著距離，時遠時近……
窗外漸漸泛起光亮，打破了靜夜，蟬玉也不多留，離開了藥鋪，原路匆匆回了朱府，可不能讓大哥看出自己一夜沒睡過，便躺下好好補一會兒覺，等天亮就要開始著手辦自己的事了，希望子臣那裡，一切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