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芳容暗弱
嘲岡小心翼翼地將容若的肉身放置於禪房的紫蓮之上,隨後連忙從紫蓮旁掏出那本金絲《水注心經》,神情緊張地翻閱著,奢求著能夠從中找些有用的密法。然每瀏覽過一頁,他的眉頭便隨即緊了一分。
「《水注心經》上曾提到,人體是由錯綜複雜的水脈構成,是能量和靈魂的載體,一旦水脈靜止,則能量和靈魂就會被驅散。」嘲岡分析道,他撫著自己搏動的脈搏,眉頭緊鎖,陷入沉思,心煩意亂。
嘲岡凝視著一臉平靜的容若,只覺得心中煩悶,深吸了一口氣,隨之將肺中濁氣一併呼出,怎奈得肺中濁氣千千萬萬,此一口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我該怎麼辦,容若的靈魂與肉體分離,且靈魂的主體被封在蒼雲劍中,如此我再如何調理其肉身筋脈,容若也蘇醒不了,豈不是到頭來皆是徒勞。」嘲岡不停地撓著自己的頭髮,絞盡腦汁,他也曾想過利用烈火丹將蒼雲劍中的魂體逼出來,卻又怕弄巧成拙,倘若癲不亂所言屬實,強行的後果便是將容若弄得最後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整整一個夜晚,嘲岡眼睛幾乎都沒閉過,他就在那不停地翻閱著心經,一遍,又一遍,直到天露魚腹白,晨風攜著些許水汽,順著洞口吹入,他登時感覺自己又變得無比清醒。
「天亮了……」嘲岡只覺得雙目脹痛,整個人恍恍惚惚,僅僅一夜的工夫,那副俊俏的面容陡然憔悴了不少,胡茬也偷偷布滿其刀刻般的腮幫,隱隱有了當年四海奔波的模樣。
他撓撓頭,怔怔地朝禪房外走去,精神有些恍惚,步履也是歪歪扭扭,活像一個行屍走肉一般。
「天辰啊天辰,你該是無能成什麼樣的地步,至今為止,你依舊是一個人你都保護不好,你是得有多廢?」嘲岡大吼了一聲,將腳伸出水簾洞口,仰面躺下,任由冰涼的水沖刷漸次麻木的下肢,腦子裡填滿了心經的密文,密密麻麻,令其煩亂的思緒更加不堪重負。
「唉,天都亮了。」
嘲岡雙手枕著頭,透過水簾,目視著遠方冉冉升起的紅日,有那麼一刻,他突然覺得心中平靜如水。
凌瑤在水中,望著在洞口靜默的嘲岡,心疼不已,可一想到自己一點忙都幫不上,覺得有些心酸。
忽地,只見嘲岡緊閉雙目,仰面朝天,從洞口一躍而下,這姿勢簡直是一個準備消極離世之人所為,凌瑤見狀,登時花容失色,朝著嘲岡即將落水的地方游去。
只見凌瑤雙手合十,撫於胸前,低聲默念著暗咒,頓時潭面一陣波瀾,一道水柱衝天而起,如同一隻從潭底伸出的手臂,將墜落的嘲岡輕輕托起,如同一朵衝天的曼陀羅,包裹著嘲岡的軀體,直至將其送至岸邊之後,方散作漫天水花,滴滴答答,如一陣突如其來的陣雨,撒落水中,漣漪朵朵。
「人魚姑娘,謝謝你……」嘲岡嘆了口氣,低吟道,隨後仰望著蒼穹,心中百感交集。
凌瑤見嘲岡如此沮喪低沉的樣子,無比心疼,躍上岸邊,凝視著他,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安慰他,許久,才輕聲關心道:「木頭,若是心中有什麼疙瘩,跟我說說吧,別一個人默默地憋在心裡。」
嘲岡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可是容若顯然從他的眼角發覺了幾滴不尋常的光芒,在晨光下微微閃爍,那是一個男人深沉的淚光,晶瑩剔透。
「到最後,我還是誰都保護不了,誰也……保護不了。」只聽到嘲岡喉嚨中模模糊糊地含咽著,聲音模模糊糊,他似乎恥於開口。
回想起昨日見到嘲岡抱著容若的那副惶然之色,凌瑤已經在心中微微猜到了幾分,故而安慰道:「你已經儘力了,至少你們都回來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顯然凌瑤還沒完全意識到容若傷勢究竟有多重,雖說這句安慰有些欠妥,可是嘲岡深知凌瑤是關心自己,只是言到深處,還是會感覺心如刀割。
「容若妹妹她怎麼樣了?」凌瑤輕輕地安撫著嘲岡微微顫動的雙肩,目光中流露出無盡的關懷和愛憐。
嘲岡聞言,嘆了口氣,咬緊了牙關,許久才稍稍吐出幾個字:「唉,是我太沒用了,誰都保護不了,誰都保護不了。是我無能,沒能救回容若的命。」
這話低沉無力,像從其腹中吟出,然而在凌瑤耳中卻形同晴天霹靂,她瞠目結舌地注視著嘲岡,吃驚道:「你說什麼?你說容若她……」
嘲岡微微地點了點頭,束手無策地目視著觸不可及的蒼穹。
凌瑤沉默了片刻,朱唇緊抿,閉目顰眉,彷彿其心中也有個巨大的疙瘩一般,手指交織在一起,不由自主地相互揉捏著。
「你能把她帶下來我看看嗎?」
嘲岡遲疑了片刻,嘆道:「沒用的,她的靈魂已經被抽走了……」
凌瑤聞言,為之一怔,心想何人如此陰邪,居然抽人靈魂,料她如何遐想,也定然想不出這抽取靈魂的不過是一把冰冷的武器,而且是把外觀精美絕倫的武器。
「我看看吧,或許我還有辦法。」凌瑤莞爾一笑道。
嘲岡將信將疑地側過臉仰視著凌瑤那閉月羞花之容,正好一束太陽的光芒從其身後穿過,頓時那張面孔望起來真是美艷絕倫,相較於容若的秀氣,凌瑤的美似乎更具一種風韻,一種時光荏苒下,獨特的風韻。
「你真的有辦法嗎?」嘲岡不由地問了一句。
凌瑤笑著,溫柔的聲音從嫩紅而細薄的雙唇中吐出,雙眸之中流露出幾分難以言表的自信,道:「說不定我真能夠幫她一把。」
凌瑤那種眼神頓時令嘲岡看在眼裡,覺得無比得踏實,他一骨碌從冰涼的岩石面上爬起,想了想,須臾之後,終於是點頭答應,前往禪房,將容若的肉身,連同那把蒼雲一併帶了下來。
「我親眼見容若的靈魂被這把蒼雲劍封印其中,容若曾講過,這把劍是某座神山上什麼萬年寒冰所鑄,一般火根本難以將其熔化。昨日好容易逼了部分靈魂重回肉身,可寒冰瞬間又將靈魂禁錮其中。你又有什麼辦法將靈魂完好無缺地抽出來?」嘲岡無奈地盯著那把蒼雲,雖然這是把難得的好劍,可此時此刻,其心中唯有莫名地一種厭惡。
他巴不得用巨石將這把無情的蒼雲劍就地拍碎,好解放容若的靈魂,只是當他一想到倘若容若的靈魂因自己的一時莽撞,魂飛魄散,那真的就追悔莫及了。
凌瑤用雙指輕觸容若的額頭,閉目斂氣,似乎在感應著什麼東西,只見其通體金光閃閃,彷彿鍍了一層薄薄的金沙,格外好看。
而嘲岡便守在一旁,默默地祈禱這,或許再也沒有什麼是能讓嘲岡變得如此虔誠,他不是一個信命的人,但有時候,是需要利用這份虔誠,求來一些心靈上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