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心悅之餘
嘲岡下墜的速度如同一道劈落的閃電,幾乎不留影蹤,他暢快的呼吸著,內心的喜悅翻騰不已,大笑道:「太棒了,這種讓氣息在周身遊走的感覺,真是非同凡響,哈哈!」
然而只顧著竊喜,眼看於水面不過五六米之隔,他仍沉浸在白日夢之中,張著嘴不停地發樂。
「木頭!小心啊!」凌瑤見嘲岡一點減速的意思都沒有,不由大叫了起來,六耳也在吱吱狂哮,朝前奔去。
可此時的嘲岡哪能聽得見,直到潭水觸及鼻尖,那種一時間襲來的冰涼才令其清醒過來。
不過這時才有所反應真的是為時已晚,那種墜入湖面的感覺就跟高速撞上一面石牆一般,嘲岡隨之是眼冒金星,嘴巴都來不及合,直接吞進了一滿口的湖水,差點沒緩過勁來。
不得不說,那種肺中嗆水的滋味,實在是令人叫苦不迭。
定神之後,只見嘲岡奮力浮出水面,然而嗆咳不已,面部漲紅,那樣子真的是不由讓旁人捧腹。
「我終於可以理解那隻雛鷹為什麼總是不願意撞上石崖,這力道撞擊水面都夠嗆,更何況那可是粗糙的岩面,真不能嘲笑那廝膽小。」嘲岡暗暗打趣道,那隻崖邊盤旋的雛鷹瞬間躺槍。
「你沒事吧?」凌瑤迅捷地瞬游至其身旁,關心道。
嘲岡晃晃嗡嗡直響的腦袋,又隨之掏了掏撞擊的耳朵,猛咳了一聲,笑道:「哈哈,我沒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哈哈,人魚姑娘,你剛剛有沒看到,我成功了,哈哈!我似乎手腳不再時不時不聽使喚,我感覺這四肢又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上一般,像新生了一樣,哈哈。」
凌瑤細唇輕揚,面帶怡容,流露出讚許之色的同時,卻含著幾分憂心,柔聲斥責道:「是,我看到了,不過你也別太過得意忘形,你知不知道剛才多危險。」
看得出來,凌瑤心底還是對嘲岡有所關切,這三年下來,她並非是什麼鐵石心腸。
只是不知道為何,她對嘲岡似乎永遠都留有幾分疏遠之心,難道真的是因為懷疑嘲岡破壞林中小閣的緣故嗎?仔細思索,貌似也不像,畢竟她是巴不得有人破壞她們族人墨守成規的傳統,打破那種族人固有的詛咒。
「哈哈,沒事,只要我能恢復正常人,我就能更好地照顧你跟……」嘲岡望了一眼六耳,雙肩一聳,斜眼道,「算了,那傢伙才不需要我來照顧,他現在可是驕傲得很噥……」
六耳自然是聽出了嘲岡是在說自己,在岸上不停地拍著自己的大腿,表示十分不滿。
嘲岡假裝沒看見,直翻白眼。
「你也是的,你不在的這些時間裡,多虧小讓一直在照顧我,」凌瑤俏眉微顰,為六耳鳴不平,六耳聞言自然是笑逐顏開,接連翻了數個跟斗,逗得她掩齒開懷,道,「這段日子,我真覺得好了很多。看來我是水命,一離開水,精神就萎靡不振。」
一聽到這,如同當頭棒喝,嘲岡不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嘆道:「哎呀,這事怪我,我怎麼早沒想到,是我耽誤了你療傷的時機。」
凌瑤旋即抓住嘲岡的手,星眸之中流露出幾分無奈,應道:「別自責了,我並沒怪你的意思。當初也是我自己拒絕讓你將我放回瀘沽湖的,因為我不想讓我的族人找到我。而且多虧了你的那份玉露,促進了我靈脈的復原。」
「恩,那就好,」嘲岡咬了咬下唇,忍不住問道,「人魚姑娘,我其實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哦?你直說便是,何必如此見外?」
「呃……」嘲岡遲疑了些許片刻,生怕惹得凌瑤不悅,一字一詞地吐言,道「你……為什麼那麼怕被族人找到呢?」
凌瑤一時間不知道怎麼給出答覆,支吾了半天也未曾吐出只言,唯獨只有「這個……」二字。
見遲遲沒有回應,嘲岡暗暗嘀咕道:「唉,你們這些女孩真是奇怪,容若小姐也是,我雖笨可是不傻,看得出來她是個名門閨秀,她那人被人發現之時,也是一臉不樂意。說實話,看你的樣子不像什麼壞人。如果不是得罪了什麼人,莫非也像容若小姐那樣,是偷偷跑出來的?」
雖然聲音似乎都被嘲岡自己咽了下去,可是距離那麼近,凌瑤還是捕捉到只言片詞,撲哧一聲笑了,連連點頭道:「呃……我嘛,我算是前者,因為我呀,可沒有容若妹妹那樣子的好命……」
「哦……」嘲岡不怎麼相信地應道,眉頭微微一皺。
不過凌瑤此言也不算是虛假誆騙之詞,她的確是因為被那些權謀之人惦記,所以舉步維艱。
說到這,她又情不自禁地回憶起當初在京洲城的幾年,淡淡地虛嘆一聲。
而正當這時,忽地一束湖光迎面閃爍,波光粼粼,凌瑤的目光冷不防地落在了嘲岡脖頸的那條勾魂鎖鏈上,玉手不由地從湖中伸起,撫摸著那條印記,心疼道:「怎麼樣,這鏈子鎖著疼嗎?」
嘲岡沒有絲毫準備,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頓時一臉茫然,不好意思地答道:「疼嘛?倒是不疼,就是嫌它有些煩人……」
凌瑤無奈地笑了笑,又小聲問道:「那你想起給你打上這條鏈子的人了嗎?」
「呃……我之前的事情……實在是已經記不清了……」嘲岡如實答道。
也是,他若是知道這鎖鏈是我所為,豈不是早和我翻臉了,怎會如此心平氣和地跟我面對面心談,唉,我真是庸人自擾,凌瑤暗暗笑道,但當她一想到嘲岡的痴痴傻傻可能跟自己的這條器靈有著無比密切的關係,她又不禁內疚自責,臉上掛起了尷尬的神色。
「你真的不疼嗎?」凌瑤又問道。
嘲岡搖了搖頭,笑容無比明朗,像個天真的少年一般,滿不在乎地應道:「雖然一開始我蠻恨這礙事的東西,我甚至在想,我的記憶是否就是被這該死的鏈子鎖住。不過現在我的看法發生了突變,畢竟要不是它,我的這條小命可能早丟了。」
嘲岡所指的便是那次蠱雕之險,的確是勾魂鎖鏈讓他逃過了一劫。
「哦?」這個答覆倒是令凌瑤出乎意料,但也正因為這一回答,加上眼下嘲岡的精神狀態,她內心的罪惡,釋然了幾分。
「我相信遲早有一日,你會找到開啟鎖鏈的人。」凌瑤眉目含笑,纖細白皙的手從嘲岡的頸部撤離,雖然她心知此番措辭並非是嘲岡為自己開脫,而是肺腑之言,可是畢竟自己還是給對方帶來了無盡的麻煩,故而暗暗咽下一絲愧疚。
而正當氣氛逐步陷入沉寂之際,岸邊的六耳似乎聽出了些什麼,不願讓這種氣氛持續下去。
只見其靈巧地翻了一個跟斗,在空中劃出一道驚人的弧線,瞬間如同一顆褐色的炮彈一般,「砰」得一聲躥入潭中,激起飛天的浪花,打在了嘲岡跟凌瑤略顯黯淡的臉上。
隨即嘲岡表情突變,一臉憤慨,叫嚷道:「小讓,剛剛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居然還變本加厲!」
言畢,他便迅速往水中潛去,而凌瑤依舊浮在水面,安靜地看著潭中兩人嬉戲的身影,微微淡出一抹安然。
看著嘲岡現在的樣子,她真的很為他感到高興,只不過目前,她並沒打算立即為他解開鎖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