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仇敵相見
待采滿一盅之後,晨際揚塵,桐木之上露氣隨之消散。
雖然還不是盛夏時分,仍有徐徐微風,可嘲岡已然汗流浹背,他用袖口輕輕擦拭額頭沁出的汗珠,鬆了口氣,嘆道:「終於是把一盅收滿了,這露水真的是難以收集。明天叫容若姑娘一起幫個忙,一個人忙活這麼久也就收集不到十滴,唉,別說,這爬的工夫就讓人夠嗆。」
不過當他輕輕搖晃著小瓶子,目視這容器內澄澈透明的露水之時,頓時一身的疲乏蕩然無存。對他而已,畢竟這是三年以來他做過的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情。
他臉上洋溢著難卻的喜色,這算是他為數不多值得得意的事,所以他心想著得好好犒勞犒勞自己,至少該去眉瀾瀑布下好好沖個澡,消消塵氣。
然而當他一想到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索性把消遣事宜暫且擱置一邊,待把小瓶子安放好之後,神色自若,昂著頭,挺胸返行。
「唉,這會,也不知道小讓怎麼樣了,」他凝眉猜度道,思忖了片刻,不禁又搖搖頭,「算了,那小傢伙向來驕傲得很,什麼都愛炫耀。昨天吃完那玩意之後,塊頭變得那麼大,照著它的尿性,想必這時候,正在族人面前炫耀吧。真是個傻子,我還管它幹嘛,把自己先照顧好再說。」
正當嘲岡唉聲嘆氣之時,樹頭似乎有所異動,只聽得「嗖嗖」的幾聲響聲,樹杈上掠過幾片黑影,轉瞬即逝。
嘲岡聞及聲響,不由停下腳步,抬頭望了一眼上方。可是除了幾根晃動的枝杈,他並沒看到任何影子的蹤跡。
「莫非是小讓回來了?」嘲岡眉頭一松,心中不由一喜,可翹首張望了許久,樹上也不見其他動靜,於是他又不由地心沉自嘲道,「唉,怎麼可能呢,定是我多心了。趕緊回去把,還磨蹭什麼呢,該出現的早出現了。」
正暗自惆悵著,不料未走幾步,只聽得一棵樹后突然傳來一陣陣嬰兒啼哭的聲音,那可憐的哭聲聽起來令人心碎不已。
「哪來的小孩,哭得這麼傷心……」荒山野嶺居然突現嬰啼,嘲岡內心無比好奇,悄悄繞過那棵樹,想探個究竟。
只見那樹後有兩隻長相猙獰的怪物,正相互摩挲示愛,不時發出陣陣怪音。居然是兩隻偷歡的蠱雕,離群之後,在此雲雨逍遙。
「哎呦,我去!」嘲岡大驚失色,呆愣數秒之後,連連後退。
未料後撤之時不小心發出一番動靜,引得那兩隻怪物停下動作,朝著聲音的方向直勾勾地看過來,隨即露出一副被偷窺之後的羞臊和憤怒。
「完了,這下想必是要成為這兩隻鬼畜房事後的盤中餐了。」嘲岡不由對自己的這種多管閑事哭笑不得,繼續試探性地後退。
那兩隻怪物正是先前嘲岡經過妲拉荒野之時遇到的那批蠱雕成員,雖然嘲岡失去記憶,未必認得它們,但它們可是一眼便認出嘲岡的模樣。弒親之仇,可謂是不共戴天,這次恐怕是要舊仇新怨一併了結了。
當然,除了嘲岡的模樣它們記憶猶新,那超群的能力同樣令它們印象深刻,故而忌憚之下,它們不過是步步緊逼,不敢輕舉妄動。
不一會兒,嘲岡便被逼到一顆大樹之前,退路也沒了。
「這可怎麼辦,爬樹?」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也只有這個了。那兩隻怪物腿上肌肉健碩,身形似鳥非鳥,似豹非豹,定是在短跑方面極具優勢,而自己撐死算半個常人,如何跑得過兩隻成年的蠱雕。雖然自己爬樹方面也是個半吊子,然而眼下只好賭一把,看看它們倒是會不會跟上來。
心想著,嘲岡雙拳一握,咬緊牙關,趁著蠱雕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一個極具藝術的華麗轉身,帶動了身邊沉寂的空氣。
只聽得「哎呦」得一聲,嘲岡隨即捂鼻倒地,呻吟不已。原來剛剛一不留神,他的臉直接跟那粗糙的樹榦撞了個滿懷,露盡洋相。
說來也奇怪,那兩隻蠱雕居然以為嘲岡是在出招,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駭得後退了幾步,面面相覷,咆哮聲逾緊。
「好疼啊!」嘲岡鼻中帶血,痛得眼淚狂掉不止,直跺腳。
嘲岡接踵而來的諸多動作,讓蠱雕是心驚肉跳。可待半日不見任何異樣,蠱雕似乎是意識到自己是被戲耍,聲音開始變得高調起來,聽得人汗毛直立。
嘲岡見勢不妙,不再遲疑,手腳並用,掙扎著就往樹上爬,邊爬邊叫罵。
蠱雕短跑了得,果然爬樹方面一竅不通,爬了不過一兩米便墜地,不久,便在樹榦之上留下無數嶙峋的抓痕,看著都讓人心驚。
見蠱雕無法跟上了,嘲岡懸著的心總算是沉了下來,深呼吸了一口,神色也輕鬆了不少,看著兩隻徘徊的鬼東西,竟然面露譏諷之色。
嘲岡的得意之色並未維持多久,眼見樹下兩隻蠱雕並無退意,他開始犯起了愁,暗想道:「眼下它們是下定決心要將我生吞活剝了,我一時半會是下不了樹。而且這鬼畜有兩隻,萬一它們靈光乍現,來個輪休,我豈不是要被困死在這大樹之上。哎呦,真該死,我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與其被餓死,還不如讓它們咬斷我的脖頸,死得還痛快一些。」
昨日替小猴子鑿開石果已經耗費了不少體力,加上凌晨折騰著收集露水,到目前為止,算是片食未進,隨著從剛剛緊張的氣氛中解脫,他的肚子卻開始不爭氣地發出了咕咕的聲響。
「該死,給本大爺撐住,不然以後等你到了那怪物的肚子里呻吟,看還有沒有人給你喂吃的。」嘲岡指著自己的肚子一頓叱罵,巴不得來上幾拳,可目前畢竟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可不敢起內訌。
沒想到這一罵果有奇效,肚子老實了不少,著實也不叫喚了。雖說如此,可是那種難卻的餓意,令其開始有些頭昏眼花。
當然不僅嘲岡肚子咕咕響,那兩隻蠱雕一大早也未進過食,加上劇烈的能量消耗,它們也是叫苦不迭。
只見它們交頭接耳一番,不久之後,其中一隻「噌」得一聲,朝著林中深處跑去。也不知道此行是搬援兵,還是覓食去了,總之無論如何,都對嘲岡極其不利。
嘲岡不住地唉聲嘆氣,喃喃自語道:「這麼坐以待斃也不是個辦法,可謂是身心俱損啊。」
日上高桿,又到了暑氣瀰漫的時刻,嘲岡只覺得開始眼冒金星,身子不聽使喚。
「小讓要是這是如神兵天降就好了,」奢望著,嘲岡不由嘆了口氣,「唉,算了,它來了說不定也要變為盤中肉,我一個人送命就行了,何必找它給我陪葬。我今日看來是氣數已盡了。」
這林中的暑氣著實厲害,地表還好,這要是在枝頭之上,更加容易受其侵襲。
嘲岡只覺得大汗淋漓,口乾舌燥,四肢開始有些乏力,手一松,整個人便往樹下跌,只聽得「撲通」得一聲,重重摔落在地。
地面上的蠱雕硬生生地被嚇了一跳,當它返身看到奄奄一息的嘲岡之時,眼中凶性涌動,神色無比猙獰,長吼一聲,緩緩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