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道是無情卻有情
寧青平看著手中的蛐蛐,小心翼翼的再次握住了手,將它們拿起來放在胸口處,讓它感受著自己的心跳,也感受著它的氣息。
寧長樂當時心意已死,早在拼盡一切前,就碎滅了神魂根本不給自己任何保留一絲痕迹的機會。
她心知,寧長樂有著自己的驕傲,那是即便是她,也都無法撼動的驕傲。
雖然寧長樂總是一副心智不成熟的模樣,可因為她自身之道的特殊之處,她感受的到寧長樂心中那沉寂著的靈魂。
不知是什麼原因,也許那才是他本來的面目,可一切的一切,也許是對這個世界的失望,是不願對他母親造成二次傷害,或者是其他不願面對的東西……便將自己的內心雪藏起來。
表現出的,總是三歲小孩的心智,無憂無慮,天真無邪,即便會讓他母親心痛,可換一種說法,也許這樣的傷害會更小一些。
在與寧長樂一起玩耍的時候,她的心總能沉寂下來,陪他堆泥巴,捉蛐蛐,躲貓貓,看著他的笑臉,她也很開心。
她母親本就是一個溫良嫻熟的女子,對於命運也從不去爭,即便與寧遠道沒有任何接觸就被家族嫁到了寧家來,也任勞任怨,從沒表現過什麼悔恨。
反倒為性格怯懦,優柔寡斷的寧遠道操持著家業,可她母親也始終都知曉。
寧遠道心中一直都有著一個人,那個與他青梅竹馬,私定終生,可以因她向著族內長輩出言不遜的女子。
她在暗中默默的看著她的男人,常常看到寧遠道晚上盯著遠處的星辰暗暗發獃,或是捏著一隻簪子出神,有時又會拿出一封珍藏著許久的書信,踱步中淚流滿面。
她也時常的後悔自責,是她拆散了那樣一對恩愛鴛鴦,落得個天涯海角,生死不可見的地步。
只是,作為一個女人,她嫁入寧家,沒有任何目的。
心性單純而又溫和的她,卻在一個素未蒙面的女子面前露出了自卑。
不論顏面,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的想法也很簡單,即便寧遠道不愛她,可生活還要繼續,不管是為了寧家,還是為了季家。
只能說她也是一個可憐之人,以至於在生下了寧青平之後,沒過幾年便心中鬱結積累,以致氣絕身亡。
寧青平緊緊抿著嘴唇,她始終記得她母親在生前的最後一刻,淚水滂沱,充滿了自責和愧疚,口中念得不是她的名字,也不是寧遠道的名字,而是寧長樂母親的名字。
她希望,寧青平可以代替她贖罪,為她彌補帶給三夫人的損傷。
之後,寧遠道帶回了三夫人,生下了遺腹子寧長樂,字如意,如她所意生平長樂。
三夫人雖然心性也不壞,可因為那種種的原因,也不待見寧青平。
她總有一種感覺,會有那麼一天,寧長樂體內那沉寂睡去的意識會突然的醒來,將那個愛笑而有些怯懦的寧如意搶走。
在她心中惴惴不安的同時,那種感覺讓她既興奮又快樂,害怕那個醒來的寧長樂不再是她熟悉的人。
可最終,即便她再不安,那醒來的人,還是寧如意,生平長樂。
為她,抗下了天劫,寧永遠沉淪,也不傷害一人。
如今……一切都好了。
她鬆開貝齒,留下了幾顆牙齒印記,隱約中滲出血液,只是那綻開的笑容,讓萬古成春,讓花色失容。
原本,她已散去了執念,即便季無涯失敗也會救他一命,以道相傳。
可現在,萬念俱灰早已沒有波瀾如死水一樣的心,波動了起來,讓她升起了更加執著堅定的想法。
寧青平將兩隻蛐蛐收了起來,看著地面上的季無涯,目中露出了憂色。
他面色煞白,眉間有著黑氣,即便昏迷過去可整個人不時的顫抖抽搐,身體似乎在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寧青平在查看過他的身體之後,那眉頭都緊蹙起來,目中憂色更甚。
在季無涯意識全無時,竟毫無預兆的突然爆發出了一股強悍的能量,就算是她也都為之吃驚動搖。
不僅僅是因為那能量的恐怖,還是因為那種氣息,帶著桀驁與蠻橫,如同毀天滅地一樣,在他體內肆虐要破壞一切。
這股力量……即便是她,感受到后也仍然目中一縮,甚至從層次上面來說,比之天雷還要高傲許多,與那紅色的天劫之雷彷彿!
只是,她也有疑惑,以季無涯的修為和肉身,根本不足承受這種程度的能量,僅僅是氣息就有讓他形神俱滅的危險。
漸漸的,她發現,那紫黑色的帶著毀滅韻味的能量,只有一絲絲的,很少,而且在季無涯體內遊走,隱約中似乎受到了一種影響,按照一種軌跡運轉起來!
而在那軌跡運轉之中,季無涯的體內如同適應了一般,雖也被毀滅,可速度不快。
與此同時,竟還有一股與其相對,同樣層次很高的生命能量流出,修復著被損壞的肉身,循環往複剛好卡在了一個讓季無涯不死不生的程度。
偏偏,又如錘鍊,使得他的一切都似脫胎換骨一樣,發生著質變飛躍。
寧青平感到奇異,這種方式是陰陽宗的秘法,但卻從未聽聞過,有誰會用這麼高層次的能量進行。因為,一旦兩者之間有一點失衡,而又因兩者之間兩極相對的關係,融合后產生的威能,足以毀滅許多東西。
就算是她,也都不敢肯定,自己能否在這兩種能量的融合下活下來。
可這一切的運行,又如平日間早上見日出,傍晚見日落,習以為常司空見慣一般,化為了尋常,讓人無法找出半點的違和之意。
搖頭中,寧青平緩緩起身。
此刻季無涯的情況,是神魂遭受到了重創,一是之前他便神魂有損,二來便是於那幻境中的捨命一搏,以致神魂幾盡破碎,勉強黏連在一起,也是靠著他自身的一種執念。
一種不相信,不相信自己已死,不相信自己會身死的彆扭而強烈的執念!
她一揮衣袖,此地如受到影響,空氣紛紛震動,隨著她的動作,紛紛向她手中匯聚。
片刻之後,在她的手上凝聚出了一顆白色圓球,濃郁的靈氣從其中散發出來,讓人心馳神往。
寧青平向其一指,這顆白色圓球轉動起來,好似抽絲剝繭的壓縮一樣,一些水氣蒸發出來,轉眼間竟只剩下了一滴只有黃豆粒大小的水珠。
那濃郁的元氣,比之任何靈丹妙藥都要有效。
水滴落入季無涯的嘴中,化為了一片溫潤細水,迅速擴散全身。
身體表面的裂紋飛快恢復,體內的血肉蠕動中,頓時壓過了那毀滅的程度,直接生長起來。
肉身之力轟然展開,有其特有的威壓,撲面而來讓寧青平呼吸一滯。難道,這季無涯是個肉身之修?明明是先天境的修為,可這肉身之力已經跨越了靈元境,有與靈元境之修一戰之力。
並且,以她的感覺,竟從季無涯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壓迫,並非是說他的實力讓她也要正對,而是,好似層次上更高一層一般。
恍惚間,她一愣,這也正常,就似神修一樣專修神魂,會讓所有神魂脆弱之人感到壓迫。
也許,這男子在外界也是一名天驕吧,只是這衣服和打扮卻有些寒酸樸素。
過了許久,那水滴化為了能量在他體內沉澱下來,本來已經全無的元力也在催動中出現了一些,滋潤著九脈。
自主在體內運轉開來,好似要佔據主導地位,嘗試喚醒季無涯,那兩股能量似受到驅逐,默默中倒卷回去,消失不見。寧青平點點頭,只要將季無涯本身的身體機能喚醒,便算穩住了。
她再次揮手,分散在此地的那些細小分子,如閃著光芒的螢火蟲一樣,落於她的手掌中。
這些小分子,也如同天地元氣一樣,只是卻具備著靈性。相對於元氣來說,就如元力一樣,更加的純粹。
這種分子,被她稱之為本源之力。因為她發現,一旦修士在先天境中,修脈可以跨入到二十五層以上的層次,都會隨之產生這樣一種源力。
只是很少,就算達到三十層的層次也很難被發覺,唯獨在三十二層之後,才會被人察覺到。
更何況她是九脈至尊,九脈完滿第一人!因為前無古人,一切都是她自己摸索出來,而在這個過程中,她也逐步的摸清楚了這本源之力的奇妙之處,只能用四個字形容:玄奧無比!
用它來施展任何術法,恐怖如斯!
加持法器寶物,駭人聽聞!
化為肉身的速度力量,一騎絕塵!
……總之,它的存在根本不需要秘法,一旦完全掌握,自身的戰力將直接跨越一個大層次!
她也曾經嘗試,以這種本源之力替換己身的元力,並達到一種自給自足,不需求於天地的狀態,可還沒等她完成這個嘗試,災難便降臨了。
身死之後,她將一切修為化為了支撐此地的源泉,那本源之力也一同的留了下來。
她伸手一捏,本源之力被她攝來,細心操縱中使得每一分都恰到好處。而季無涯本身也似受到了牽引,從命脈中緩緩散出一些微弱的本源之力,與之配合中,使得季無涯身體徹底穩定下來。
並匯聚時朝著他頭部遊走而去,包裹著他的神魂,讓得那些裂開的神魂碎片彼此間更加親密,融合在一起,不至於隨時都有破碎的可能。
許久,寧青平嘆了一口氣,見季無涯頭部的光芒逐漸暗淡下去。
神魂乃性命之本,脆弱而又難以治癒,雖知之前季無涯神魂受損,可如今看來,卻是重創一般,整個神魂少了一半!
別說常人,即便是她,神魂缺失一半的程度下,自身也必然受到極大的影響,甚至可能無法掌控自身而漸漸走向消亡。
但季無涯之前不論言語還是表現,竟與常人無二,著實讓人感到奇怪。
她收回目光,坐在琴前,就等季無涯蘇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