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無涯!
季天龍看到這一幕沉默下來,烏蘇,他的身份雖然還不清晰,可根據兩次顯現的玄武之影來看,已經可以確定一些事情。
雖然這些事情很遠古,甚至早已消失在歲月長河中,可如此龐大的傳承不可能一時間灰飛煙滅,只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已,或者是自我欺騙,從而達到一定的目的。
「連這消失了無數歲月的傳承都已出現,難道,真如老祖預言般,這片天地到了大限……都已經按捺不住了么,可我季家的仇還沒報呢。」
他抬起的乾枯的手又放了下去,而又有一道青光閃爍,從大虎身上射出包裹著季無涯的神魂,如同柔水般輕輕的撫慰著,那青光收在大虎的食指中,被他小心的呵護著。
此刻,看著這一切的發生,他心中的憤怒也漸漸平息,只是在想起那因果之法時不寒而慄中也有一種桀驁,季家,永不為奴!
眼看季無涯沒了生死危機,他也就沒有再繼續出手,而是如同沉思一般,看著烏蘇摔倒,看著大虎悲痛中背起烏蘇和抱起季無涯,他的目中如有光彩閃動,看一幕場景卻是如同一面鏡片一般,在他的眼前轟然蹦碎,他的神識霎時消散。
季天龍睜開了雙目,或者不曾閉過眼,只是此時有了光彩,他自行散掉了那縷神識,接下來的一切,他不想繼續關注了,經過此次於因果線中看到的一切,透過神識看到的不論是烏蘇還是大虎為他的付出,他都沒必要繼續看下去了。
無涯,本來從小就沒有得到他多少的關愛,即便是他一直以來認為的保護他……可現在看到卻是可笑無比,為這個他可以用命來守護的人作出的一切,非但沒有使的季無涯擁有一個完美的童年和起點,反而讓他生命的前端充滿了灰暗,一直都活在陰翳和痛苦中。
可這一切……既然當初這般註定……若是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可他依舊還要這麼做,即便季無涯仍然沒有一個完美的童年,就算季無涯到最後仍然無法理解和得知他所做的一切,他也要這般!
因為,除了他可以為季無涯死去之外,他身上肩負的使命也可以讓他為之死去,還是必須要完成之後才能死去的使命!
季天龍露出一抹心痛神色,只是此刻卻彷彿更加的疲憊了一分,他的手指鬆開了那根粗壯的橘紅色的因果之線,只是剎那,便徹底消失無蹤。
可是,在他的身體四周,原本不沾任何因果……如同虛幻不存在於此天地中的身影上,卻如那些普通人一般,身上隱隱有了以他為中間向外蔓延絲絲的細線!
而且,最為顯眼的,竟然是存在著三根……像與季無涯之間存在的因果線一般粗壯的細線,這代表著,他與這三根線中的聯繫極其之大,相互糾纏極深……
他顯然注意到了,從體內蔓延出奇異波動時想要將其驅離,可那聯繫極深,在他身體四周向他蔓延時瘋狂無比,很快似找到了漏洞,向著他侵蝕而來!
雖還沒有徹底的連接到季天龍身上,可也如跗骨之蛆般難以徹底清除,最後只能斬斷了自身的氣息,這才使得那因果之線沒了方向,只是他的這種狀態,還是不如之前完美,看那因果線的糾纏程度,被其連接之上恐怕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可就算是那三根,也並沒有在他身上出現,然而……在那向外如蔓延般的棋格存在中,卻好似有著一些不存在,可是卻如同痕迹般的細絲……那些細絲也是因果之線,而且看其模樣,日後也可能成為新的因果之線出現在他的身上。
注意到這些,他似早有預料,只是揮手間他的身影再次浮現,而那因果之線反而消失,直到恢復原樣,他的脊背再次佝僂時,他又恢復到了那個不苟言笑默默為岐山莊守護安危的醫者。
他站在大廳中,踱開了腳步,走到窗前,向外注視著,他的心此刻靜極了,體會到了世俗百態,經歷過了人生中的種種高低,也許他已經老了,老到會在不經意間陷入歲憶殺中,老到思想都有些愚鈍沒有了當初的一往無前,老到對於親情和溫存也更加的流連,他真的老了啊。
他走到門口,打開了大門,向外走去,頓時沙沙的聲音傳出,而抬眼望去,周圍白茫茫一片,天色昏暗,不斷的有著鵝毛般的大雪飄落。
這雪,籠罩四周,方圓看不到盡頭的範圍內,都下著雪,一股嚴冬冰寒的氣息迅速的覆蓋大地,那陣陣冷冽的風,將樹木蕭條,將秋天葬下。
季天龍抬頭看了看天,低頭時邁起了腳步,向著前方走去,而岐山莊銀條素裹,族人也都不再忙碌,彷彿休養生息般的躲在了屋子內,而今年在雪落下后,更是死一般的寂靜,那些死去了親人的族人,更像躲在屋子內舔舐傷口。
大雪瀰漫眼前,天地也看不清晰,而這一年中最後的時光,也在大雪中埋沒。
這一年,季無涯十八,雪落之後,十九。
季天龍的身影在昏暗之中,在大雪漫天飛舞的冰寒中,越走越遠,似雪花模糊了雙眼,他的身影也漸漸模糊,然後不清晰間消失在了天地之內。
而在季天龍身後,看著他在雪中消失身影的,是已經回復青年模樣的王殺成,他也沉默下來,伸手去接住幾片雪花,雖然如鵝毛般大小,可入手即化,濕噠噠的。
在他的手心,那融化的濕跡,卻一片通紅,似被血染紅一樣。
「也該走了。」
他呢喃一句,向著與季天龍相反的方向走去,不久,也在那風雪中迷了眼睛,障了視野,模糊中消失於天地盡頭。
……
永恆大陸,天,地,人,三大境,人境在最低之層,而其蒼穹上,彷彿在九天之上,存在這一座漂浮於虛空中的祭壇。
那是一座圓形祭壇,周圍霧氣繚繞,若隱若現間顯得頗為神聖,但是偏偏在其頂端,有著濃密的烏雲,不時落下一道雷霆,陰森可怖!
在這裡,仿若置身世界的頂端,向下俯瞰,竟是一處處山河,一百零八帝國,橫亘人境的弱水三河,蠻族領地,巫族領地,苗人之地……這一切,在此處看去,盡收眼底。
而在祭壇的中央,六角位置赫然坐著六道身影,在他們的身下,有著光影重疊,組合之時形成了一個散發著血光的六芒星圖案。
六芒星的中央,有著一張羅盤,而羅盤中央原本灰濛濛的,此刻,竟然亮起了一道血紅色的光!
那光璀璨,亮起時如有牽引,使得那盤膝而坐的六道身影,不分先後的同時睜開了雙眼,看去時,那血紅之光已經消散,只有一個紅點在其上存在,可那紅點顏色深沉的可怕,彷彿滲出血了一般。
其中一人聲音詭異,陰森無比,回蕩時就要伸手向那羅盤抓去,
「桀桀,又出現了,又出現了,無數載都沒有絲毫動靜,這一段時間內竟然接連出現兩次!」
這人籠罩在黑袍中的面龐,如同扭曲,目中更有兩團跳躍的紅色火焰。
而就在他手掌要抓住那羅盤之時,一聲冷哼隨之驀然傳出,更有一股波動掃過,使得他的手掌一頓,緊接著迅速的縮了回來。
「哼!」
也在他縮手的瞬間,似在虛空中存在另一股無形波動,從剛才那的手掌位置劃過,若不是他縮手夠快,恐怕在那無形的波動中就被斬斷了。
伸手那人也不惱,只是又咯咯笑了起來。
「不要自作主張,若有下次……後果自負!」
這人坐在首位,雖黑袍籠罩,可是看去身軀高大一股威嚴之感油然而生,他看向之前出手那人聲音帶著低沉的說道。
「我們現在已經不需要確定他的位置了……只要他還在人境,還在永恆大陸內,一切計劃都可以開始……困神大陣運轉起來吧,那埋骨之地,就是他的死地!」
他的話語竟有些狂熱,也有一絲瘋狂的味道,可在這祭壇上回蕩時,似帶著某種魔力,讓人跟著一同沉浸其中。
短暫的沉默,其餘之人都沒有意見,微微點了點頭,而位於下首的人,看著上首位之人。
許久,他開口,聲音喑啞到難分話語,其中沒有絲毫的波瀾,
「埋骨之地……他已經染上了因果,季家……本來就不該存在。那就啟動困神大陣吧!」
……
一片漆黑,抬頭仰望天空,可是……這裡沒有陽日,也沒有青月,只有無窮的黑暗和遠處近乎存在的點點光亮。
這裡的星空,和尋常人所見的不同,但具體哪裡不同,又說不上來,只是那種渺遠滄桑的感覺,更容易讓人遺忘自身的存在。
在這星空之下,存在著一片黑色的大陸,大陸上荒涼無比沒有任何生機存在,而在黑色大陸的中央位置,那裡,存在著一座黑色的宮殿。
宮殿靜靜的卧在那裡,如同黑色的張開大口的巨獸一般,寂靜的詭異,它存在不知多少歲月,坐落在這裡,也似黑色的恐怖,產生令人畏懼和不敢抵抗的情緒。
而不知是這片大陸太大,還是這片大陸詭異,無論從哪個方向去看,竟發現,這宮殿……都是最靠近星空的存在!
它屹立面對著星空,星空同樣漆黑和寂靜,兩者相對,一個縹緲,一個靜穆,一個漆黑,一個沉默……只是在這不成比的關係中,卻好似兩者之間,有一股氣機,遙遙相對,如同針尖對麥芒……形成了一股對立的波動!
黑色宮殿中,如同這大陸和星空一般,其內也是一片漆黑,根本不像是宮殿……只像一片枯墳……
而在宮殿的最頂端,那最接近星空處的位置,其內卻有著微弱的光,那是一片藍色,在這個房間內閃爍。
只是,這裡的冰寒難以形容,周圍的牆壁和柱子,或者是地面,都是一塊塊晶瑩剔透散出藍色光芒的石塊砌成的,而那寒冷也是從其中散出,一起匯聚在這房間內流動時,彷彿可以冰凍世間的一切存在。
在這房間的頂端,那裡大開,透過屋頂看去,可以直擊無垠的星空。
雖然星光微弱,可那漫天存在好似距離無垠距離的星,它們的光如同被牽引而來,透過這屋頂照射進來,灑落一片銀白色皎潔無比的光。
在那光中,卻站著一個人,他一頭黑髮,一身黑袍,抬頭中面龐消瘦蒼白,眼中如深潭般死寂,他的嘴唇輕薄,雙目凹陷,嘴巴周圍鬍子茬似雜草瘋長,這般模樣……好似許久都沒有真正的休息過一般。
而他雖顯得憔悴蒼白,可從那面龐的輪廓,不難看出,必定是個俊朗之人。
他的目光此刻向外看去,在那星光的照耀下,這才看得清他的表情,是那樣的淡漠,只是雙目中的血絲密布,那不是一瞬間的充血而已……是長久如此,沒有散去,最後形成的常態!
這黑衣黑髮之人站在那裡,不知站了多長時間,可是突然的,在他身上湧起了無盡的煞氣,還有一股瘋癲之意,一同爆發時好似撼動了星空,使得那星光扭曲,使得無盡漆黑波動,使得棋布在星空中的星辰也一瞬暗淡!
那煞氣……無法形容,彷彿是屠戮眾生匯聚而成的,在他體內升起時,似也有一聲聲凄厲無比的嘶吼在他體內回蕩,要向著他復仇一般,可最後只能帶著不甘帶著怨恨和恐懼,化為了那煞氣的一份子!
許久,那煞氣衝天,他的身體逐漸顫抖起來,再次收斂時,已經低下來頭,似乎痛苦,捂住胸口大口的喘息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還不放過他,難道……難道是我殺的還不夠么!」
他低聲嘶吼起來,瘋癲之意更甚,只是那痛苦也更加強烈,最後仿若嗚咽。
他緩緩的站起身來,而面龐更加蒼白,目中血絲也彷彿多了一絲,有著一滴滴的汗水,順著臉頰流下。
他邁著步,身上的煞氣已經消失無蹤,竟然好似慢慢的露出了一股柔弱之意,也似溫柔般,雙目儘管蘊含血絲,卻含情脈脈,一邊走,一邊呢喃,
「天不憐我,固是也非!木子難成天,幽幽我眼!
既天難言,從此再無天!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生死亦有涯,那命……便是無涯。」
隨著他的呢喃,腳步邁的很慢,俯下身來時,話語剛剛說完,他輕輕的**著由冰藍色石塊打造而成的一個長方形盒子,默默的,竟有著淚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