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道無情催人少
季無涯三人悄無聲息的回到了敕寧學院,沒有驚起任何人。
而左寒烈,宋青天以及石林,也都前來探望過他,詢問他的安危,也或多或少的表達了自己的痛恨和歉意。
季無涯也微笑著接待他們,表達敬意和感謝時,為他們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到底那天具體的事情如何,也只是模稜兩可的描述,和帝都中的傳聞差不多。
三人已然明白,事情絕不簡單,只是……此刻,他們看得出來,季無涯已有選擇。
對於這種結果,他們罕見的同時嘆息,相視之時也有苦澀,這不怪別人,怪他們自己沒有爭取,沒有真正的上心。
烏蘇和大虎兩人生龍活虎,絲毫看不出有什麼受傷的地方,尤其那烏蘇,回來的時候面色紅潤,總是笑不攏嘴。
原來,在他的身邊,那李況和張林二人跟隨著,不時的開口稱讚恭維起來。
尤其是那李況,臉上神色極其的精彩,時而感嘆,時而佩服,時而尊敬,更有時惋惜痛心,引得烏蘇那裡也會傳出一聲聲的大笑。
只因為烏蘇許諾,要為二人在學院之內謀一份差事,此時也不管那門衛如何阻撓,硬生生的將二人帶了進來。
在李況和張林的驚嘆之中,他們一路來到了青山,來到了季無涯的住處。
見到了季無涯后,烏蘇也漸漸的肅然了下來,就連大虎,也罕見的露出一些憂色,李況張林二人見狀,問了一聲好后便退了出去,心中有些分寸。
「我已經找尋了,學院之內並沒有子軍的蹤跡,他已經在四日之前離開,沒有人知道他的去處,只知曉他走的很決絕,而且身上帶著嚴重的傷。」
季無涯雙目合上,顯得有些痛苦,這般輕輕地道。
並且同時,藏在衣袖裡的手中抓著一個黑黃色的袋子,那是王子軍的芥子袋。
之前拍賣會時,沒有言語毫不猶豫的拿給他,此刻,這是王子軍留下的唯一物品,其中還有一絲王子軍的神魂印記。
烏蘇沉默,大虎也是沉默,他們根本不知曉王子軍為何會突然的離去,甚至一點音訊也沒有。
他們雖然心中奢望,王子軍可能回到了岐山莊,但是終究只是奢望而已,嘆氣之時隱約中明白,大道無情,人各有命,王子軍去追隨自己的東西了。
只是,他走的太過匆忙,走的時間又是如此的讓人難以預料。
突然的,季無涯睜開雙目,掃過了烏蘇和大虎的面龐,心中一陣絞痛。
他們四人一起離開岐山莊,本就是離家在外,無依無靠,脫離了族人的身邊,真正的自己踏入到修鍊界之中。
只是……只是,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又有了離別,而且悄悄的,明顯不想讓別人知道,或是要掩藏自己的離愁。
可不想讓別人徒增傷心,卻讓人更加的傷心。
那麼,是否,之後這兩人也會不得不離去呢?
黎五原離開了,他們遠離岐山莊,也是岐山莊的族人離開了,如今,子軍也離開了,而這還只是他生命中的起點,往後的歲月中,又要有多少人從他的身邊離開?
行如過客,擦肩而過,在他生命中留下了印記,再給他一個不可捉摸黯然神傷的背影。
他心神震動,只想那黎五原的話語,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山高水遠,征程還長,日後……還會再見的!」
只不過再見之期,遙不可望,一切都是未知,而且,再見之後,故人還是故人嗎?
隨後雙目黯淡,原來,有人嘆出,「所有的離去都為歸來」真不知是領悟到了怎樣的境地,到底還是想要將那思念與傷痛寓於其中,寄託一份思懷。
「哎!」
許久,烏蘇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走上前,拍了拍季無涯的肩膀,聲音低沉有種特殊的力量,
「咱們也不用為子軍擔心,他小子福大命大,遇事冷靜,說不定自己一個人走了,日後稱霸永恆大陸,成為讓咱們可望不可即的大人物了呢,哈哈,這以後說出去,我烏蘇都賊有面子!」
他的話語也漸漸的從低沉變得興奮起來,再次恢復大大咧咧跳脫的模樣,而在他的口中,這些些話彷彿不是猜測,就如同時說的事實一樣。
大虎也是咧嘴一笑,罕見的沒有去揶揄烏蘇,也接著道:「對啊,俺看子軍在哪裡都不會有事,不然可不是弱了咱們岐山莊年輕一輩第一人嘛?」
他說話是手抬起一抹光頭,油光鋥亮,只是另一隻手抬起就向嘴中倒去,不由得愣一下,這才想到自己的酒葫蘆已經破碎了。
季無涯聽到二人的話語,只能於心中一嘆,他也知道,二人心中與他一樣的難受,但也只能開口安慰。
只是大道理誰都明白,小情緒卻難以控制,尤其是他這樣的感性之人。
他釋然一笑,人各有命,富貴在天,修士不就是要有這一條自己的路嗎?
每一個人的道路都相同的話,那修的是什麼?還能叫道嗎?
他洒脫的揮了揮手,手擺動沒有收回,直接握拳轟出,打在了烏蘇的胸膛之上。
「啊!」
一聲慘叫從烏蘇嘴中傳出,整個人的身子如同炮彈一般,直直的倒射而出,將季無涯的住處撞出了一個窟窿,整個便鑲在了那圍牆之上。
伴隨著轟的一聲,烏蘇的身子從牆壁上滑下,那堵圍牆也同時的坍塌,他嘴裡罵罵咧咧的拍著身上的塵土,從地上站了起來,看向季無涯就瞪起了雙目。
而在房子外等待,兢兢業業的李況兩人,卻被這一聲巨響嚇到,在看到那爬起來有些狼狽的烏蘇時,有些傻眼。
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麼,李況更是心思鼓動,只圍繞著扶,還是不扶的想法坐著鬥爭。
張林腦子沒有那麼靈光,想的不多,被嚇之後連忙跑了過去。
他只知道這烏蘇可是個款爺,自己也收過對方的元石,更不能在這情況下放下對方不管了。
季無涯此時有些震驚,一張嘴巴都長了開,彷彿有些不可置信,又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拳頭。
沒有用力啊,怎麼一拳就飛了。
他頓時有些不樂意的看向烏蘇,看著帶著一臉幽怨向他走來的烏蘇,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開口問道,
「烏蘇我發現你最近的演技又提升了,等會是不是還要讓我給你一筆元石,做為賠償啊?」
烏蘇也是鬱悶,可不是嘛,明明季無涯那一拳上沒有任何的波動,但是印在他胸膛上之時,卻如萬斤大力爆發,被一頭巨獸猛然撞擊一般,著實恐怖。
而此刻聽著季無涯的話語,他的雙眼一亮,壓下胸口的火辣,惡狠狠的道:「無涯,你說的可不對,那一拳你讓大虎試試?真不知道當初你喝的什麼鹿血,怎麼這麼厲害!」
「咱們兄弟,我還能去訛詐你的元石咋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哼哼,那還用說了……」
季無涯哭笑不得,烏蘇將那事情記得死死的,讓他無從反駁,只是目光從房屋中透過大洞向外看去時,不由得臉色都黑了下來。
房屋這才修好不過六七天的模樣,此時又破損了,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他又要耗費元石啦!
無奈鬱悶時,卻緊接著興奮了起來,他可是記得當時那自稱為震天猴弟子的話語,一年內保修!
……
「呼,呼,呼!」
大風捲動著塵土,豆大的的砂礫在風中摩擦,發出了刺耳的聲音,這裡一片荒涼。
風吹疼了臉頰,漫天沙塵,遮住了雙眼,目中乾涸,那欲看清前方道路的眸中,有兩行血跡已經乾枯。
大漠之中毫無人煙,只有這一個孑立但卻孤傲的身影,在身後留下了一串埋在風沙塵土中的腳印。
或許,若干年後,這一串腳印在泥土中,不被破壞,更好似一種珍貴的痕迹,被這一片大漠收藏,讓大漠記住了這個人的孤傲,記住了這個人一次次倒下,而後不斷站起的行徑。
許久,這一次倒下了之後,他沒有再爬起來,只是用力的抬起了頭,看向前方。
不過前方是哪裡,他也不知道。
前方的沙塵飛揚,大漠中荒涼,更無孤煙,飛沙走石中他的雙目渙散,一切都模糊了起來,或者在幾日之前,他就已經看不到什麼東西了。
他穿著粗布衣服,那是從家中帶出的唯一一套衣物,只是此刻已經殘破,使得沙土隨著無處不在的刺骨之風,一同灌入,折磨著他的身體。
許久,他僵硬的脖頸漸漸無力,喉嚨哽咽念出了幾個字,只是隨著風沙飛在了大漠中。
沒有人知道他說出了哪幾個字,又在這倒下去,生死未知的時刻,有哪幾個字可以讓他這般。
「咔喇,咔喇。」
這刺耳的風聲要掩埋一切,男子的身體一會便被覆滿,沒有一生的繁榮,就此卧身在了沙場。
而在這風聲狂吼,大漠無情之中,一道身影自無垠的天邊而來。
一步踏下,出現在了眼前,再一步落下,已經立在了大漠之中,擾亂了風沙,沒有絲毫砂礫可以吹拂著他。
他看著倒在大漠中的男子,許久輕嘆了一聲,
「你是他,亦或你不是他,心變……終究,不是一個人了。」
這一聲嘆息帶著濃濃的滄桑,似乎是回蕩在時空之中,從萬古之前傳出,落在了現今,幽幽而去,又傳向了無盡時空之後。
他一揮衣袖,卷著地上的男子,轉身時一步邁出,就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