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九曲
時光匆匆,一月後!
連綿的高山已逝,現出空曠的碧水藍天!
早在三日前,空氣中充斥著的無盡魔氣就被凈化一空,天地也隨之一清,那時張放便已經明白他出了雲州的地界,步入雲州與中原的交界處。
似乎冥冥中有股莫大的偉力,將所有來自雲州的妖魔力量徹底肅清,就連他冥冥中感應的危機也隨之消弭。
他就像卸下了一身重負,身心盡皆愉悅!
「這是九曲江!」
望著無垠的江面,在他心中也只有前世浩瀚之海才能與之比較,甚至在氣魄上這裡還更甚一籌。
江面中部籠罩著朦朧的白色霧氣,終日不散,而在那白蒙蒙的霧氣之中似乎有某種神秘的東西。
作為連通中原大地的唯一通道,往日里九曲江流動的人量十分龐大,雲州之人但凡想要去中原,都必須得從這裡進發。
不過,隨著雲州災禍發生,此時絕少有人從中原而來,抑或離開雲州去往中原。
故此,此刻江畔只餘下一艘不大的船。
張放望向這艘不大的船,隱隱中只見得一鬚髮皆白的布衣老者,他全身上下除了灰色的布衣外,沒有任何裝扮的器物。
沒有諸如玉器瑪瑙,金銀珠寶等華貴之物,完完全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艄公。
此刻他正含著旱煙袋,嘴裡吐出雲霧之狀的煙雲,就如同九曲江中籠罩的氤氳霧氣。
張放慢慢地朝他走去,天上江鳥來回飛旋著,時不時掠過江面叼起一條肥美的魚。
天上金黃的火球當空,似乎永不垂落!
當張放靠近的時候,那白髮艄公正靠著一塊三米多高的石碑坐下,手中旱煙袋的金屬頭正敲打著石碑。
張放湊近一看,艄公原本模糊的形象逐漸清晰起來,那是一張風塵也掩飾不了的自在面容。
他走至艄公的面前,頗有禮貌的說道:「老人家,可否渡我去那中原之地!」
艄公微微抬頭一看,並未因為張放的出現而感到驚訝,似他早已知道張放過來一般。
張放自問輕功了得,已能做到落地無聲、踏雪無痕,然卻被艄公識破,頓時對艄公高看一分也警惕一分。
他心中忖道:「身上雖沒有魔氣,也沒有內氣,想來是聽力異於常人,亦或者處事較為鎮靜吧!」
艄公慢慢填上煙葉,吹燃火摺子將煙葉點著,然後才慢慢將火摺子收起。
「當然可以!」他這才站起身來,拿著煙袋上下打量張放片刻,然後說道:「老朽九曲,公子貴姓啊!」
「九曲!」張放怔神,九曲莫不是這江河之名,這位老者何以用這江河之名自稱。「在下張放,不知老人家為何以此名自稱!」
老者明白張放意思,事實上但凡搭乘他這艘船的客人都會問及此事,他淡然一笑,道:「老朽本是孤兒,幸得被人收養,又因是在這九曲江結緣,因此被喚作九曲。」
老者很開朗,並未將此事隱瞞:「少時被許上此名,而我一生都在這茫茫無際的江面上度過,當真是造物弄人啊!」
張放看著九曲老人,道:「老人家兒孫何在?何苦將您老至於這茫茫江面而不顧?」
「他們都安好,也很孝順,不過老頭子我是自願在此擺渡的,少時因九曲之難致使家亡人滅,而我幸被人所救,也算是在這裡渡人還願吧!」
此處離船很近,沒有幾步。
九曲將張放帶上船,一路閑聊,久而久之張放也不禁對這位開朗的老人肅然起敬。
船上的布置十分簡陋,船板上只有簡易的爐灶,可以用來生火煮食,此時爐灶邊上有魚鉤漁網,還有大木盆,裡面游著三尾刀魚。
此魚體形狹長側薄,頗似尖刀,銀白色,肉質細嫩,但多細毛狀骨刺。
此時九曲正從屋棚里出來,他的手中拿著一壇燒刀子以及兩隻青色的瓷碗,笑盈盈地朝張放走來。
「老朽自釀的燒刀子,嘗嘗!」九曲將酒倒入瓷碗遞給張放,濃郁的酒香徐徐流出,張放深吸一口頓覺精神矍鑠。
一口而盡,酒液順著喉管往下流灌入胃中,登時就如同生吞了一團炙熱的火焰。
「果然霸道,真乃好酒!」張放大為讚歎,他雖吃過不少好酒,但自問這次最為暢快。
九曲老人微笑,音容慈祥:「如今季節已漸入晚秋,江面時常有寒潮湧來,最需燒刀子這等烈酒暖身子!」
張放凝望著身子骨硬朗的九曲,這位樸實的老者當真氣度不凡,修養品德已非俗人可比。
「他一定不是凡人,也許是某位了不得的大人物!」他如此想到,當然這等大人物也只限凡俗。
張放身為歸元大宗師,在武學方面有極高的造詣。
九曲雖無內力,然對力道的控制渾然天成,且身體飽滿富有活力,已是外功臻至化境的體現,相當于歸元之境的武者。
「生命歸元,憑體內之生機至少可活五十載!」他看著九曲的身體,目光如鏡。
內功歸元雖然艱難卻有跡可循,但若僅憑外功就達至歸元之境卻是難如登天,以此可以想象九曲的不凡。
「你是老朽七日之內,唯一的客人。」九曲看著張放,也一口飲下酒水,緩了緩道:「最近的生意不太好,往日每天都有大量的商船往來,如今連一位客人都難尋啊!」
張放知曉客人少的原因,不過聽九曲所言,心中頓生一問,接著將張士傑與張母的外形與九曲分說。
「沒有見過!」九曲搖頭,隨後道:「七八日前這裡人挺多,不過當時有很多上好的巨船,能看上老朽這艘破船可沒有幾人。」
九曲所言張放認同,可沒有幾人願意搭乘這艘小船,若不是情非得已,誰會上這毫無保障的小船。
一個浪打過來,隨時可能讓這艘小船覆沒。
不過,九曲能安然擺渡幾十年,可見其經驗之老道,還不至於讓人輕易喪生這片江域,說不定比那些大型商船更加保險。
「不知我們何時啟程?」張放看著霧蒙蒙的江面,江面上起著波瀾,觀察入微的他還發現江面的波紋起伏的幅度在緩緩變大。
「今日不行!」九曲站起身望著九曲江上空,眼神暴現精光:「明日方可,今晚只得暫時在此屈就一晚!」
張放看著江面上的霧氣,不由探問:「莫不是因為這江面上的濃霧,要等到這霧氣散盡,方能安然穿過九曲江?」
九曲老人搖頭,跳下船落在岸上,振振有詞道:「老朽在九曲江多年,熟知江上的一切,即便大霧的深度再大上幾分,也阻我不得!」
對於這點他極為自信,語氣也頗為嚴肅。
「風暴?」張放問道。
九曲搖頭,張放接著說出數個常見的,致使航行不便的天災現象,可九曲仍舊搖頭。
「為何?」張放終於妥協。
「這是廣為流傳的傳說,我曾經也親身經歷過一次!」九曲說話聲有種莫名的誘惑力,張放頓時來了興趣。
張放也跳下船,此時九曲已經在石碑前搭建好了柴禾,此刻正準備點燃木材。
兩人坐在矮小的竹凳上,背靠石碑望著連綿的江面。
「曾經有一次,那次是夜晚!」九曲喝了一口酒,將串起來的刀魚放在火上來回翻烤:「當時老朽搭載三名客人從江中穿過,忽然聽到一陣極為古怪的聲音,說不出究竟是何聲音,只知道那聲音是從江底傳來。」
「當時發生了何事?」張放皺著眉,看來這又與妖魔有關。
九曲低沉著聲音,即便他性格開朗,臉上也還是免不了露出淡淡的憂傷。
「那種聲音十分的特別,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甚至有一種莫名的憂傷之感,當時除了我僥倖逃生外,那三人通通葬生於江底。
這聲音出現的時間是不定的,不過卻總是在晚上,逃過一劫后,也許是我十分在意此事,所以我總能冥冥之中感應到危機,巧妙避過劫難……這些年來我再也沒有遇到過,反而過往的商船出事居多。」
張放沉吟道:「也就是說,今晚這種聲音會出現?」
「不錯!」九曲坦然,在魚上灑上鹽:「所以今日絕不能出發,得等到明日。」
很快,刀魚就被徹底烤熟。
九曲老人的手法很獨到,烤出的魚絕非常人可比,外酥里嫩香氣四溢。
張放接過九曲遞過來的魚,被香氣吸引且腹中空空,因此他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
「肉味鮮美,肥而不膩.……您老的手藝堪稱一絕。」張放由衷讚歎,他很久沒有吃過這樣天然又美味的烤魚了。
九曲笑道:「配上酒會更好!」
張放聞言拿起酒罈,滿滿斟了一碗,就著魚肉咕嚕嚕灌進胃裡,魚肉與酒香混在一起,頓時產生一種他從未體會的感覺。
夜晚,江上吹來無盡的寒風!
波濤一浪接著一浪,湧上沙灘,帶來新的鵝卵石、螃蟹等,而張放此時正坐在船頭,凝神調息。
他正在運轉體內澎湃的妖力,天習郡之途使他積累了龐大的妖力,足夠他凝練血紋的妖力。
但凝練血紋不是小事,只有離開越發詭異的雲州,他才能靜下心來凝練血紋。
說到底,他還未能跨過煉妖的門檻,距離真正的煉妖還差臨門一腳。
「快了!」張放忽然睜開眼。
淡淡月光灑在不遠處那塊三米多高的石碑上,將碑文上的古字照清。
「九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