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墨家事(二)
墨靖蕭站在冰冷的床邊,靜靜地回憶著,所謂的墨家人帶給他的刻骨銘心。
“父親,你真的要去嗎?”
那是男孩還隻有十一歲,那是的他隻有十一歲。也就是在那一年,他的父親,護國公府第四子墨景跡出征雲國。
那個時候,他好不願意父親離開,在那個戰爭的時刻,他也很怕父親也和那些人一樣死在戰場上。
“父親,你不要去好不好?父親……”
“蕭兒,父親是璃國的將士就必須為國盡忠,所以,父親一定要去。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似乎在墨靖蕭記憶裏的父親人那樣的偉岸和慈祥。他很少嚴厲,隻有對他的學業的時候會嚴格地要求著他。
可是那個時候的父親讓他好擔心。
“父親,那您答應孩兒,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孩兒等您回來。”
那個時候還是孩子的墨靖蕭也很清楚自己是改變不了父親的決定的。所以,他除了這樣表達自己的擔心,卻別無他法。
“好,父親答應你。那你也要答應父親,好好用功,替父親照顧好你母親。”
“是。”
墨景跡安慰的眼睛裏滿滿的是慈愛,他雖然隻有一個兒子,但是卻很滿足。
墨靖蕭那個時候其實並不知道,為什麽他從小到大都隻有自己,除了二伯家的堂兄(洛淩宇)似乎沒有人會和他親近。隻是到了後來,他才知道,母親生他的時候傷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了。而父親愛重母親,連一個小妾通房都沒有。所以他沒有兄弟姐妹,隻有他一個人。
不過那個時候的他到也真的不在意,也正因此自小他就和堂兄手足情深,對於其他的人反而是平平淡淡的了。
墨靖蕭真的由洛淩宇帶著離開的時候,是他父親出征後的十個月。
也就是雲國與璃國議和的時候。
雲國的全稱是雲夜,夜是他們的國姓,就如同璃國一樣,璃洛才是全名。就是這樣的兩個國家,分處地界的東西兩側。又稱東璃,西雲。
而這兩個國家,卻在國力上也極為相似。因此東西對峙了已經幾百年之久了。
所以在璃國和雲國開戰一年多以來,始終沒有分出一個勝負,還弄到了兩敗俱傷的結局。
所以,最後雙方隻剩下了議和這一條路可走了。
“母親,母親……”
在議和的消息傳回廄裏的時候,墨靖蕭便飛奔去了母親的屋子。
就像一陣風一樣。
可是走進母親的屋裏,他卻愣住了。
“蕭兒……”
母親穿了一身白衣,帶著素色的銀簪,那雪白色的鬢花落在了墨靖蕭驚訝的瞳孔裏,隻剩下了心痛的感覺。
“母親,您……這是怎麽了?”墨靖蕭雖然小,卻不是不懂的,可是他好希望母親告訴他她隻是換錯了衣服。
“蕭兒,你父親他……戰死沙場了!嗚嗚……”母親的悲泣,墨靖蕭聽不到了,腦海裏隻有那句,戰死沙場……
“不!”
“蕭兒!”
墨靖蕭直接衝了出去,回到練武場上,拿起一把劍就要往外衝。而身後也隻有家丁一個一個地上前攔著。
“你們放開我,你們都滾開!”
家丁知道那是少爺,不敢真的動手,可是卻又怕攔不住墨靖蕭,會鬧出什麽亂子。隻好把他圍了起來,再趁他一個不注意抓住了他。
可是換來的卻是墨靖蕭瘋狂地掙脫。
“你們滾開!滾開!”
“不!放開我!”
家丁隻是一句一句地規勸著少爺,少爺。
可是墨靖蕭卻是一句話也聽不進去了。
“放開他吧。”
“堂兄……”
終於洛淩宇還是來了,正好看到了他歇斯底裏的喊叫聲。看到了他最為狼狽和激烈的樣子。
“你這是在做什麽?你想幹什麽?”
堂兄自小不怒自威,帶著冷氣的低沉聲音,讓墨靖蕭突然間感到了冰冷。
“是啊,我想幹什麽。我又能幹什麽!”墨靖蕭一拳砸到了地上,指虎骨間的鮮血淋漓,他也毫不在意。
“對,你能幹什麽,你連一群家丁都打不過,連一個護國公府都走不出來,你還能幹什麽!”
洛淩宇一句一句帶著狠意和輕蔑的話,被輕描淡寫地從口裏說出來。
直直地落在了墨靖蕭的耳朵裏,卻是重重地擊在了他的心上。
是啊,以他現在的本事,他又能做什麽。
能殺到雲國給父親報仇?墨靖蕭想想自己都覺得可笑,他連護國公府的門都走不出去,何談報仇。
“我就是個廢物,是個懦夫!”
“啪!”
洛淩宇反手就給了墨靖蕭一個巴掌。
他竟然敢這樣說自己。
“醒了嗎?”
墨靖蕭被洛淩宇打的頭偏到了一邊去,洛淩宇的這一巴掌並沒有手下留情,連鮮血都沿著嘴角流了下來了。
“啪!啪!”
墨靖蕭沉默的樣子讓洛淩宇更加氣憤,那空洞的眼睛讓洛淩宇忍不住心疼,卻不得不在這個時候打醒他。
靖蕭,你還在很多事情要做呢,你不能這樣衝動下去。
“醒了嗎!”
洛淩宇打人的力度加了一倍,連聲音也提了一倍不止。
“哥……”
“嗯。”洛淩宇聽著這一聲哥,心瞬間軟了許多,“靖蕭,站起來,你是男子,四房還需要你撐起來呢。”
“可是,哥……”
“沒有可是。”洛淩宇伸手擦掉他臉上的淚珠,硬讓自己狠下心來。
“回去吧,四嬸還擔心著你呢。”
“嗯。”
墨靖蕭亦步亦趨地站了起來,其實最後他也知道哥哥說的是對的。現在的他什麽都做不了。
可是,總有一天……
漆黑的夜裏,墨靖蕭筆直的背影後是一雙帶著冰冷的寒意的雙眸。
“父親。”
洛淩宇看著他獨自一人離開的身影,心中也是十分疼惜這個堂弟的。
“淩宇,你做的對,今天的事情他必須要知道他該怎麽做。”
“是。”
那個時候的洛淩宇還是邑陽候的世子,那個時候他的二伯邑陽候還在廄裏。
可是一場平靜的風雨卻就這樣,緩緩而至。或許已經有人從點點滴滴中發現了不尋常,可是卻沒有人想得到,最後卻是一場這樣的結果。
“哎,你說,都這麽些時日下去了,這宮裏連個追封都沒有嗎?”
“就是啊,不過我聽人說……”
在四房住的院落的牆角一處,幾個七嘴八舌的丫頭就在主夫人的院外嚼著舌根。
可是另一頭墨靖蕭就冷眼站在身後。
“啊,這不會是真的吧,原來四爺是破壞了議和啊,那會不會不是戰死沙場,而且讓軍法處置啊,啊!少……少爺……”乍一看到墨靖蕭就站在身後,幾個丫頭都是大驚失色。
“說夠了嗎?”
“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幾個丫頭心頭一驚,什麽時候開始這個才十幾歲的小少爺這麽嚇人了,特別是那雙眼睛,好像能殺人一樣。
“你們確實該死。”
“少……少爺……”
就這樣看著,墨靖蕭直接從她們麵前走了過去。
“砰……”
原本從那日洛淩宇把他打醒,墨靖蕭就變得越來越沉默了,可是他卻堅定了他的勇氣,他會變得強大,他會記得父親臨走前的囑托,讓他照顧好母親。
可是,現在呢……
母親,連您也要離開孩兒嗎?
璃國三年四月,在墨家四爺逝世消息傳來的十七天後,墨家四夫人在自己的屋裏懸梁自盡。
墨靖蕭在靈堂前跪了三天三夜,任誰勸說都沒有動過分毫。
七日後,墨靖蕭被趕到了下人房居住。三日內被下毒四次。最後一次昏厥了兩天兩夜。
“哥……”
再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再護國公府的嚇人房裏住了,而是在二伯的邑陽候府裏。而此時洛淩宇正坐在他麵前的凳子上。
“你醒了?”
“哥……”
洛淩宇抬手止住了他,“從今天起,你就住在這裏,和我一起。”
“哥哥……”墨家怎麽會就這樣放過他,他們想要他死才對。怎麽會就這樣讓他進了邑陽候府。
“你什麽都不用管,隻管好好照顧自己,過兩天等你身體好點了,我帶你去見我師父。”
從那起,墨靖蕭真的就住進了邑陽候府,他不知道二伯和堂哥答應了那些墨家人什麽,他們肯就這樣放過自己。可是他問過多次,卻從未得到過答案。直到有一天……
“父親,真的要一直瞞著靖蕭嗎?”
墨靖蕭本想走進去,可是卻不由得止了腳步,他很想知道一切,雖然他也知道堂哥和二伯都是為了他好。
“不然呢?告訴他,他的父親的死另有蹊蹺?告訴他,她的母親壓根就不是自己懸梁的?淩宇,他已經很苦了。”
墨靖蕭一個站不穩,隻能依在柱子上,身體卻不住地想要往下滑。
原來,這就是真相……
父親。
母親。
“吱嘎。”
待到墨靖蕭進來的時候,已經是很平靜了。
可是裏麵的兩個人卻知道,他其實一點都不平靜。
“二伯,哥。”
墨靖蕭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靖蕭,你都知道了?”邑陽候的歎息聲是那樣的無奈。可是落在墨靖蕭的耳朵裏卻是那樣的痛。
“二伯的再造之恩靖蕭沒齒難忘,可是今生,不報父母之仇,靖蕭誓不為人!”
誓不為人!
墨靖蕭撫著窗邊的棱,硬的仿佛可以割破手指。
多年後,他其實也知道了,那一年那些人會放過他的原因,因為二伯用了放棄墨家一切繼承權作為條件,隻是帶了他離開。
可是後來,父親被追封,還賞了宅院留給他,那些人又想要他回去。
他的命就那麽不值錢嗎?
可是他們到底還是同族同脈的,就不能掩藏一點嗎?
可是最後呢,墨靖蕭永遠無法忘記,在查找到父母死因的時查到了和墨家有關時自己的恨意。
不過他還不能確定,至少還沒有證據。
不過,大伯,但願這一切,都和你真的沒有關係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