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雷戈
雷戈的家坐落在山坡上。
在山腳下,那頭老黑驢死活不邁出一步,雷戈抽了它幾鞭子,老黑驢昂昂叫喚,就是不走,非要等雷戈從驢車上下來,它才有氣無力,口吐白沫,假惺惺拉車。
「犟驢!」雷戈看著就來氣,道,「再偷懶耍滑,等哪天揭不開鍋了,就把你燉了。」
老黑驢嗷嗷叫,賣力拉車,輪轂轉的飛起。
「說真的,我老婆看你不爽很久了,前幾天她嘴饞,非要吃肉,我好說歹說,才打消她要宰了你的念頭,害得我那時候不能抱著老婆睡,天天晚上去山上抓野味,睡不好覺,我容易嗎,現在叫你拉一下我,你都不幹,我還能說什麼,下次她嘴饞,我不再攔她了,反正驢肉也好吃,我早就想吃了,驢貨還大補,正好壯壯我的老腰。」雷戈在前邊牽著韁繩,自顧自說著,老黑驢跟在後頭。
老黑驢蹬蹬幾步追上雷戈,用頭拱了拱雷戈的老腰,叫喚幾聲。
雷戈心不甘,情不願,表現在臉上:「這可是你說的,我沒強迫你。」
老黑驢重重點了下頭。
「駕!」雷戈興沖沖跳上驢車,一扯韁繩,老黑驢埋頭用勁,眼神幽怨,艱難地在山道上行進。
夜風吹起漫天枯葉,樹影婆娑,落葉翩翩,蕭索山野。
夜空中滿天星斗,璀璨奪目,像一條蜿蜒的河流,橫亘整個夜空。月底的明月擱在山巔之上,月色如匹練,在山野間朦朧幽深。再過幾天,就能是滿月了,那時的月色更加明亮,夜色撩人。
轉過一道彎,穿過一片竹林,是塊空地,幾棵老樹下,有一間茅草房。沒有煤油燈,屋裡漆黑,大門開著,一個女人大馬金刀坐在門檻上,她無聊地用手指挽頭髮,轉圈圈,時不時張楊路口,神色悠然。
腳下一隻死狗,餓的前胸貼後背,伸個舌頭出來都會喘幾口氣,趴在她腳下,耷拉著眼。
跟著女主人沒飯吃,它懶得搖尾巴。
忽然它抬起眼瞼,猛力蹦噠起來,搖頭晃腦,尾巴搖的飛快,汪汪叫喚。
女人慵懶地伸著腰,站起來,隨著她撐直手臂,她的美貌也隨之張楊開來,猶如孔雀開屏,艷光四射。她恬靜柔美,溫婉怡人,端莊地站在門前,像一位等待良人歸來的女子。她有雙會說話的眼睛,挑逗似的鼻子,如果不是她氣質太過雍容,與本身精明的形象不符,幾乎就是個標準的貴婦人。
雷戈駕著驢車,滿心歡喜,衝出竹林。
女人見驢車停在面前,說:「我餓了。」
「哦哦,我去做飯。」雷戈跳下驢車,拍拍老黑驢的頭,開始解老黑驢的套繩。
「家裡的狗餓了一天了。」女人悠悠地說,看不清表情。
聽到這話,雷戈丟下套繩拔腿就往廚房跑,跑出一箭之地,又返回來,從驢車上抱起兩袋米面,去廚房忙活了,這女人一天沒吃飯了。
女人又說:「我想吃肉。」
老黑驢渾身僵硬,默默掉頭,撒開四蹄,也不管身上還套著韁繩,沒命狂奔,可憐的老黑驢四蹄都跑出了殘影,驢車屹然不動,女人一手抓住驢車,一邊往裡瞅:「老雷,這孩子是誰?」
「路上撿的。」雷戈在廚房裡回道。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哪知道,我看他還有氣,等了半天也沒人來,不忍心見他等死,就把他帶回來了。能救得活么?」
「有點難,不過能治。」
「能活下來就好了。」
「嗯,能不能挺過來,就看他自己了。你沒買肉回來?」女人眼角跳了跳,語氣不善,「我給你的錢呢?」
「那個,鎮上有個瞎眼老婆婆帶著孫女,我看怪可憐的,就給了她們幾個銅幣……」雷戈聲音越說越小。
「那誰來可憐可憐我的肉啊?」
「一頓不吃……」
「一頓不吃?」女人的聲音提高八度,「我這半個月都沒聞過肉腥味了。」
「這個,這個……」
女人抽了抽鼻子,「你買酒了?」
「沒有。」雷戈斬釘截鐵。
「我聞到酒味了了。」
「路口的老頭子送我的,白送我的,我不要白不要。」
女人氣鼓鼓道:「吹,你就吹!啊,老娘好煩躁,好想打你人。」
「鎮上的肉不新鮮,不好吃,等我哪天有空去山上獵一隻野味,看你想吃什麼,獐子,野豬,還是兔子?」雷戈從廚房出來,擦乾淨手。
女人不依不饒:「我好可憐啊,造了幾輩子孽,小時候碰到你這個畜生,你就賴上我了。我所有的追求者,我愛慕的人,都被你揍跑了,老娘長得這麼美,沒人敢多看老娘一眼,真是暴遣天物啊。二十八歲沒人要,好,沒辦法,嫁給你,可是嫁給了你之後呢,這麼多年了,老娘有吃飽過一頓飯沒?」
「吃肉,吃肉!」雷戈臉皮發燙,一腳踢飛在他腿邊轉來轉去的死狗,把它踢進竹林里,「就把這條狗燉了。」
死狗慘叫一聲,夾著尾巴跑進竹林。
「昂昂!」老黑驢叫起來,眉開眼笑。
雷戈沖老黑驢大聲道:「你叫個什麼勁,我老婆吃不飽,第二個燉的就是你。」
老黑驢瑟瑟發抖,低下頭來。
「咦,那死狗跑那裡去了,我去找找。」雷戈四處張望。
「算了,看到你我就心煩。」女人一臉嫌棄。
雷戈道:「飯菜馬上就好,呃,我給你說說鎮上的事吧……」
「沒興趣。」女人抱著雙臂,「沒肉吃,老娘都餓瘦了。」
看著女人豐盈柔美的身段,瑩潤如玉的肌膚,聞著女人香,雷戈一臉賊笑,小心翼翼湊過來,神色猥瑣:「老婆,你要是真的想補充營養的話,我有啊,濃縮的精華,今天晚上,你……啊……口……嗚……壓榨……」
話沒說完,女人飛起一腳,踢飛雷戈,緊接著女人勢若雷霆,雙手揮出殘影,就見雷戈慘叫著,被女人一路痛揍,從空中打到地面,從東打到西。
「別打了,我錯了。」雷戈抱頭鼠竄。
女人雙手叉腰:「啊哈,你這個傻帽,你在跟哪些流氓整天廝混,學的這些不要臉的話?」
「沒有,沒有。」雷戈搖頭道。
「你怎麼變得這麼齷蹉?」
「對不起!」雷戈抱著頭大喊道,「飯煮好了。」
「先饒了你,等我吃完飯再回頭收拾你。」女人揉揉手,那條踢飛出去的死狗這時候竄過來,搖著尾巴,跑的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