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那些人

  被任虎一阻，葉文已欺身撲向鐵冷。


  「一陽指！」


  鐵冷嘗過這一擊的厲害，哪還敢去抓荀米，忙就地一滾，撒開腿跑向村后。


  「你沒事吧！」望著伏在任虎屍體前嗚咽落淚的女孩，葉文咬咬牙，道：「還沒打完，你躲屋子裡，那裡安全！」


  說罷，他拔腿往前追去。


  不能讓他再往前了，這道路的盡頭——便是村后的土坡。如果被鐵冷衝到一堆婦孺老人之間，那後果當真是……


  體內的內力越來越少，玉陽神功再怎麼運轉，也產生不了多少真氣了。全身上下沒一處地方不痛，葉文知道，自己也和鐵冷一樣，身體早已超出了負荷。


  「弓身彈……」


  雙腳一軟，葉文差點一個踉蹌栽倒。兩腿不斷打著顫，此時就連支撐著都很勉強了。身前的身影還在往前，雖也是踉踉蹌蹌，卻已經跑到了最後一排房屋間。


  葉文趴下身，兩手觸碰到了地面。雖然左臂已經脫臼，可左手依舊能感受到地面傳來的熱度。


  體內玉陽神功瘋狂運轉，最後的稀薄真氣從經脈中湧出，傳入四肢。


  既然單腳、雙腳都不能支撐著使出這門身法，那麼就用四肢來！


  「弓身彈影！」


  地面轟然爆裂，泥土石屑紛紛散成小塊，被風壓激到了半空。


  鐵冷聽到身後傳來的巨響，驚駭地扭過頭——


  「嘭！」


  葉文頂著鐵冷，炮彈般飛到半空，頂穿了牆壁，頂穿了木櫥，頂穿了房屋——


  轟隆隆！

  兩人倒在一片廢墟里。


  鐵冷渾身是血，胸膛上壓滿了石塊木屑。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上身被人踩踏住了。


  「你說的……你說的武技是什麼意思？」葉文抹掉嘴角流出的鮮血，慢慢蹲下身，將食指架到了鐵冷脖子處。


  「你不知道？不……不知道你這一身武技是從哪裡學來的？」


  「乖乖回答我的話。」葉文加大了手指上的力。


  鐵冷慘笑一聲，嘴中湧出大片鮮血。他盯著葉文，嘶聲道：「你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


  「你什麼意思？」


  「沒了我們鐵爪幫，你就以為可以過上好日子了？哈哈哈，太錯了！」


  葉文被他笑得一陣發寒，不由怒聲道：「到底怎麼回事，少裝神弄鬼！」


  「原來我以為你與蕭寒一樣，沒想到你什麼都不知道！」鐵冷盯著葉文，陰陰冷笑：「嘿嘿，你打破了一個籠子，卻不知道外面還有一個籠子。這個籠子很大，遠比鐵爪幫大，大的你根本無法想象。」


  鐵冷說到一半，突然頓住。過了會兒，他眼中忽地暴射出精光：「對了，你不能殺我！你殺了我，那些人來了你無法交代。你以為鐵爪幫搶了你們生活，奪了自由？錯了！事實上，我已給了你們最大程度的自由！」


  葉文越聽越糊塗，將食指戳入鐵冷脖子半分，喝道：「說清楚，『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人。」


  「『那些人』才是真正的人，我們只是供他們玩賞的木偶。他們的勢力無邊無際，大的你無法想象——平陽谷，長溪林原，千里之外的山，海，村莊，城鎮……你走一輩子的路，也永遠在他們的勢力範圍內，而且……你永遠沒辦法擺脫他們！」


  「你為何知道的那麼清楚？」


  「因為我跟他們打過交道。」鐵冷道：「他們不會放著任何一方勢力獨大，但我跟他們做了項交易。我替他們管理萬鶴村、牛耘村、落霞庄，而他們需要的東西，由我鐵爪幫滿足。」


  葉文嗤笑道：「就你還有條件與他們做交易？看來『那些人』也並不是什麼厲害貨色。」


  「交易？」鐵冷忽地哈哈大笑起來。他崩裂了傷口，鮮血汩汩流出，卻仍是在笑，「這不是什麼平等互利的交易，而是他們允許的小打小鬧。就像是……像是螞蟻打架，人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卻要圈出個地，不能讓它們跑出。你又知不知道他們需要的東西是什麼？」


  「什麼？」


  「人！」鐵冷突然爆出眼球，嘶聲道：「每年上交一男一女，必須是青壯年，而且要身強力壯，通過他們的測試。嘿嘿，今年……今年離那期限可只剩下二十五天了。」


  葉文目瞪口呆，半晌才問：「他們要……要一男一女做什麼？」


  「誰知道做什麼。不過，卻從來都沒有人回來過……」


  葉文聽得脊背一陣發涼，只覺渾身冷颼颼的，就連體內的血液似乎都已凝固，不再流轉。「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鐵冷嘶聲笑道：「但是他們的勢力你無法想象。嘿嘿，你不會在想和他們作對吧……你大可以試試，不過我敢保證，捏死你他們都不用親自動手……」


  鐵冷急喘兩口氣，又道：「你也可以選擇逃跑，不過你永遠都逃不脫。你以為你逃離了他們的掌控，但只是因為你太微不足道了，他們根本不用理會罷了。」


  葉文怒上心頭，將食指又深入了幾分。「你又有什麼好得意的，像只螞蟻傀儡一樣**縱著，很自豪么！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鐵冷張嘴嗤笑，臉上已凝固的污血重新裂開，「你不能殺我。你殺了我，等於破壞了我和那些人的約定，你覺得他們會放過你么？」


  葉文拔出手指，緩緩吐出了口氣，站起身。


  鐵冷見狀，笑得愈發得意。


  可他的笑容忽然凝固住了。


  葉文伸出腳，踩踏住了他的喉嚨，慢慢扭動，越來越用力。


  「不明白的是你。『那些人』既然如此厲害，掌控的範圍有幾千幾萬個長溪林原那麼大，他們又怎會在意這一塊小地方。」葉文盯著眼球漸漸變紅的鐵冷，目光灼灼，「不過是為了方便而已。既然你能起到這作用，那麼我……一樣可以！」


  鐵冷眼球血絲漸漸密集，喉頭的鮮血咕嘟咕嘟朝外冒出。「你……你和我……一樣……只……只能做只……做只螞蟻……就算……就算是……蕭……蕭寒……他也一樣……有……有去無回……」


  蕭寒？


  葉文眉頭一皺。這是他第二次聽到鐵冷提到這名字。


  「住手！」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輕叱。


  葉文扭過頭，只見蕭燕面色惶急，不管不顧地飛奔而來。


  「我爹他怎麼了？你知道他的消息嗎？」她撲到鐵冷身前，拍打著他的臉，大聲吶喊。


  「嘿嘿……就算是蕭寒……他……他也回不來……」說罷，鐵冷僵著嘴，瞳孔擴散成了棉絮。


  「你別死！你快告訴我，我爹怎麼了？！」


  蕭寒？就是那個蕭燕從不提起的父親？


  葉文從未見過蕭燕如此失態，不由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他已經死了。別激動，總有辦法……」


  話還未說完，葉文便覺一陣天旋地轉。


  四肢同時被抽空力氣，體內的內力池也枯竭成了死潭，再也擠不出一滴。


  終於……到極限了嗎……


  他摔在地上，全身都失去了知覺。他看見蕭燕焦急地朝自己叫著，可自己卻什麼都聽不清。


  困頓倦意潮水般襲來，葉文支撐不住，終於合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