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紙上談兵
安撫好村民，葉文與彭德、韓盛鑫一起，走到了村前的那條壕溝處。
經過一個星期的挖掘，壕溝此時已全部竣工，總長有五十米左右，深度足足近三米。
韓盛鑫看著這條深坑，皺眉道：「這條溝有什麼用處么？」
彭德道：「上面鋪層乾草，再用細土覆蓋，看上去便不那麼明顯了。鐵爪幫打頭的一定會騎馬，按我預計，還會一字排開地衝過來……」
「可是這坑實在太過明顯，最多也只有十來人會跌進去。」
葉文搖了搖頭，道：「單靠這一個壕溝或許不能起到什麼作用，但如果設置連環陷阱——那無論是人數上還是心理上，對他們的打擊都會是巨大的。」
彭德問：「連環陷阱？」
「不錯。彭叔，村裡還有多少油？」
「本就剩的不多，最近也就打獵多了些動物油。估摸著想想……應該有二十多兩。」
葉文展顏道：「二十多兩……那應該是夠了，實在不夠可以去牛耘村和落霞庄要。」
彭德低頭思考了會兒，忽地拍了下手，驚呼：「小葉，你是想——」
葉文點點頭，道：「不錯，如果事先就在這溝里鋪層油，那麼一旦點著，再配上乾草和人本身，這溝里就會燒成一片。」
韓盛鑫恍然大悟，望著葉文喃喃：「這……這一招確實厲害，鐵爪幫的人怕是會被這衝天火給擋住，根本救不出底下的人。」
彭德興奮介面：「不僅如此。鐵爪幫向來只帶近戰武器，此時被火帶攔住，我們便可乘機放箭，又能耗掉他們一些人馬。」
「彭叔，那十幾人的箭法練得如何了？」
「村裡現在有二十張弓，兩百多枝箭，會射箭的只有十八人，其中射得好，有準頭的只有六人。」
這情況雖然沒達到葉文預期，卻也還在可接受範圍內。畢竟，再有天賦的人短短一星期時間內也不可能比肩彭德。
葉文從一旁撿了根枯樹枝，蹲下身子在沙地上畫作戰示意圖，「鐵爪幫正面衝來，先頭的十幾人不出意外會跌入壕溝中。到時彭叔你將一支火箭射入溝內，這五十米便會形成一片火帶。」
樹枝堪堪止住，往兩側划拉，「他們只能選擇往兩邊繞過火帶，這又增加了我們射箭的時間，如果我預料得不錯，等到他們跑到村口，人數應該已經少了二十。」
葉文忽地想到什麼，嘴角露出了絲笑容：「錯了，起碼四十。」
還沒交戰就已經解決了四十人？
韓盛鑫與彭德聽得口乾舌燥，只覺耳邊朦朦朧朧的，方才聽到的一切就像是天方夜譚。
「鐵爪幫一共一百五十多人，已被我們解決了近五十人，還剩下一百左右。村口又消耗了四十人，還剩下六十。這六十，就要硬碰硬了。」
樹枝繞過壕溝，長驅直入。
葉文擰緊眉頭，敲了敲地面，道：「這是最難的部分。去掉孩子老人，一些沒戰鬥力的女人，我們村真正能派上用場的只有不到三十人。牛耘村和落霞庄只比我們少，不比我們多。如果鐵爪幫闖入村子而我們擋不住，那麼即便之後牛耘村、落霞庄從旁殺出，也失去了奇兵的效果。」
韓盛鑫咬牙道：「還有你！你的本領，我們可都是見過的。」
葉文苦笑：「這番進攻，鐵爪幫大當家鐵冷也必定會趕來。我不知他本事如何，但——杜工曾說過，我的力氣不如他。所以即便能贏過，也必定會是場苦戰。」
想到這，葉文心頭不禁一緊。自己似乎太在意村子和鐵爪幫，而忘了和鐵冷之間的爭鬥。
在與陶科和杜工的打鬥中，葉文便已注意到了——自己的戰鬥經驗遠遠不如他們，從來都是靠著強於他們的身體素質和招式獲勝。
那麼這一次呢？
自己能勝過鐵爪幫大當家鐵冷么？
天色轉暗，村子里逐漸興起了一堆堆的火把。柴木噼噼啪啪，濺起的火星散入土內，重歸安寧。
彭德見葉文盯著地面不語，面色凝重，不由道：「小葉，你應經做得足夠多，足夠好了。一個月前，我從來都沒想過反抗鐵爪幫。一個星期前，我也不怎麼相信我們能贏過他們。可是你看看現在——」
他指指村子，沉下聲音，「萬鶴村已經改頭換面，不一樣了。我第一次感覺到，這次，我們能贏。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葉文望著目光灼灼的彭德與韓盛鑫，嘴角重新掛上笑容。「彭叔，當村長當到這個地步，我是不是也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他一個翻身站起，道：「彭叔，你今晚挨個挨戶通知一下，讓大夥做好準備，再叫幾個會騎馬的，去通知下牛耘村和落霞庄。盛鑫，你還是要去鐵爪寨前盯著，一有風吹草動，立馬趕回來！
如果我料得不錯……天一亮，就會是鐵爪幫進攻的時候！」
兩人聞言一窒，都是感受到了背上的壓力。
韓盛鑫一言不發，走到村口的白馬前，飛身上馬，一撥韁繩，踩踏著縷縷沙塵跑向遠方。
逐漸顯行的月亮照著他前行的路，馬蹄聲由近到遠，越來越輕，最後徹底消失在了空氣中。
「彭叔，安排幾個人今晚值一下班，你也早點歇息吧。」
等彭德走了，葉文仍是一個人待在村口。
他閉上眼，腦中浮現出了白日里村中少女一張張崇拜含羞的臉。他想起了王大爺總皺著的臉，吉阿婆時常咳嗽的聲音，還有熊大娘叫罵著，卻一臉關切的樣子。
一個又一個身影連番閃過，葉文搖了搖頭，睜開了眼睛。
天已變得一片漆黑。夜空似乎都受到了感染，被大片厚雲遮擋著，只能看清幾顆明星。
葉文伸了個懶腰，緩步走到蕭燕的屋前。
蕭溫已經睡下了，房門還留著條縫。葉文不忍打擾，便打算在大廳里將就著過一夜。
「進……進來吧，外面不舒服。」
隔壁房間里飄來一絲若有若無的蚊聲。葉文立馬捕捉到，當下便笑著跨進了蕭燕的閨房。
只見蕭燕半倚著床頭，髮絲披散在白肩上，被月光一映，竟泛出了皎潔純銀色。見葉文望來，她強忍著羞意，往外挪了挪，低聲道：「別去吵阿溫了，今夜……今夜你就在我床上過一晚吧。」
見葉文毫不客氣地躺下，雙手雙腳撐開，呈一個大字型，蕭燕的臉愈發紅了。
「你別亂想，好些休息，明天……」說到這，蕭燕咬了咬嘴唇，輕聲道：「就是明天了吧。」
嗅著身旁傳來的淡淡幽香，葉文嗯了聲，道：「你放心，一切有我。」
蕭燕點點頭，倚靠在床上。她似乎聽到了兩種心跳聲，一種稍弱，一種更有力，卻都是以相同的頻率在跳動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扭過頭，發現葉文已閉上了眼睛，眉頭卻仍是蹙著。
他身上……到底肩負著多少壓力呢？
摸摸他吧，或許……或許這便是最後一次了。
心中的想法越來越強烈，蕭燕咬咬牙，終於顫抖著伸出了手。指尖觸到了他的發梢，硬硬的，就像他永遠都不肯彎下的腰。
「你現在……在想些什麼呢？」蕭燕一遍遍地撫摸著，眼神越來越溫柔。
我在想，明日，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和阿溫受傷。
葉文翻了個身，捉住了蕭燕的手。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平日里那副嬉笑的語氣：「我在想，早知道蕭姑娘會這樣，即便讓鐵爪幫天天過來，我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