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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學禮

  從一早出門封敬亭就只吃了一點朝食,這會兒也覺餓了,便吩咐讓廚房做了菜肴,就擺在這攏香園裡,兩人一邊用飯一邊賞梅,倒是人生美事。


  攏梅園滿園都被梅樹點綴,各種生長了數百年老梅,或如盤龍,或冷峭孤絕,層層疊疊地佔據了梅園裡外。特別是這種梅花盛放季節,那或紅或白的梅花,沾著冰雪,染著陽光,綻放得煞是燦爛奪目。


  封敬亭這會兒心情不錯,讓人拿了酒,給他和郭文鶯一人斟了一杯,一面淺酌,一面說著話。


  「今日進宮,皇上說起你,說讓本王帶你覲見。」


  郭文鶯夾了塊排骨在嘴裡嚼著,含糊應了一聲,待都吞下肚子才道:「王爺可是舉薦我了?」


  她嘴角沾的都是油,封敬亭掏了帕子給她抹了一下,道:「倒不是本王舉薦,約莫是於閣老提了一句,也可能是你在軍中造火器的事傳出來被皇上知道了,不過既然皇上提起,所幸也不用再藏了,正好借這陣東風送你上青天。」


  郭文鶯驚異地望著他,沒想到他還有這種想法,自己身為女子,爬的越高將來對他也越危險,別人或可還能推脫說是被她蒙蔽了,一時不知她是女子,但他這個一路把自己扶植上來的卻是半點推脫不得的。將來一旦漏了陷,他即便不會落個欺君之罪,也會是個識人不清。


  封敬亭睃她一眼,故意問:「怎麼?你怕了?」


  郭文鶯輕哼,「王爺都不怕,我怕什麼。」


  封敬亭笑了,他提拔郭文鶯雖是無奈之舉,卻也真的想看看這個女人究竟能成長成什麼樣,又如何獨擋了一面?他此生沒準真能提拔出一個女英雄,也未可知呢。


  他道:「一會兒我讓陳公公教你些禮儀,如何跪拜,如何行禮,如何回話,你好好學學,不求出彩,只要不出錯便可。」


  郭文鶯點點頭,忽覺他有點啰嗦,以前沒覺他話這麼多,這些時日倒每天拉著她說起來沒完了。


  兩人吃了飯,封敬亭也沒要走的意思,只叫陳公公進來當著他的面教她禮儀。


  陳公公是宮中老人,從小伺候封敬亭的,與旁人情分不同,後來封敬亭自己開了府才把他接了出來,在王府中安享晚年。因年輕的時候在司禮監做過事,教起人來卻很是一絲不苟的。


  郭文鶯看著老太監那張嚴肅冷漠的臉,就知道今天這禮儀不是那麼容易糊弄過去,再看封敬亭笑眯眯看著自己,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更是心中一嘆。丫的這廝留在這兒,是打算看她被虐的好戲的嗎?

  陳公公進了房向王爺行了禮,就開始打量郭文鶯。


  郭文鶯對太監沒什麼好感,也沒什麼惡感,但這麼直勾勾的看著自己,還是有點讓人不舒服。


  陳公公盯了她許久,開口道:「這位大人站起來走幾步。」


  郭文鶯走了幾步,又聽他道:「坐下看看。」


  郭文鶯照辦,又聽他說「喝茶」、「蹲身」、「行禮」、「跪拜」,她都一一照做了。


  陳公公搖搖頭,尖聲道:「大人一瞧就是大戶人家出來,舉手投足還算有度,只是步子稍嫌柔弱,看著女氣,若老奴沒猜錯,大人不是男兒吧?」


  郭文鶯一驚,轉頭看封敬亭,卻見他只是低頭喝茶,仿若沒聽見似得。


  既然他肯讓此人來教他,想必也是信得過。她問道:「公公是如何看出來的?」


  陳公公難得一張老臉擠出一絲笑,「大人雖長久扮男裝,也扮的極像,但男人和女人行走路、站立終究是有不同的,不過大人不用擔心,若不是長久泡在女人堆里的,絕對看不出來的。」


  郭文鶯稍覺釋然,又問他如何才能不被人看出來,陳公公倒是不藏私,把一些小細節一一說給她聽。


  郭文鶯聽得一陣啞然,她竟不知道自己暴露出那麼多破綻,這會兒倒真懷疑西北軍里,究竟有多少人知道她的身份了。封敬亭雖然極力瞞著不讓人知道,也未必就沒有有心的。藏了這麼久沒讓人拆穿,也不知是她運氣好,還是封敬亭都給她擋了?


  想到此,不由又瞅著一眼喝茶的他,他眼睛連瞟都沒往這兒瞟,一副似是漠不關心的樣子,倒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了。郭文鶯暗嘆,有時候她還真奇怪這位爺是個什麼性子,好的時候是真好,壞的時候,又忍不住讓人牙痒痒。


  陳公公把如何站立、行走、跪拜、行禮的規矩都教給她,並一遍遍的為她演示,教的極為認真。只是不時呵斥她幾句,還拿了個小木棍,看她做錯,在她手腳上狠狠敲一下。


  郭文鶯初時很是挨了幾下,到後來慢慢進入狀態,挨打的次數也少了。


  這期間旁邊封敬亭好像隱身了一樣,只偶爾望她一眼,也不發表意見,任憑她如何抱怨、糾結、哀痛,只當沒聽見。只那嘴角含著的微微笑意,讓人頗覺不爽。


  足足折騰到大半夜,這規矩才算勉強學的過了關,明明是寒冬臘月,硬是把人折騰的滿頭大汗。


  陳公公又看她從頭到尾做了一遍,才覺滿意了,便對王爺告退,說只要照著做,明天絕不會出錯。


  郭文鶯用帕子擦了把臉,看封敬亭還在那兒坐著,故意問他,「王爺這水還沒喝夠嗎?」喝了這老半天也不撒尿,也不怕憋死他?或者這人的腎功能天生比別人好。


  封敬亭仿若才想起來似得,笑著站起來,「你不說我倒忘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早歇了吧。」


  郭文鶯送他出去,只覺渾身骨頭都快散了架了,也顧不得洗澡洗漱,往床上一躺,再睜眼時已是第二天早上了。


  第一次入宮,多少有些緊張,出了府門,上馬車時臉都緊繃著的。


  封敬亭看她那硬邦邦地樣子,不由笑起來,「還以為你膽子多大,平日里連本王都是想罵就罵,這一父皇召見,怎麼嚇成這樣?」


  郭文鶯白他一眼,扁扁嘴道:「這能一樣嗎?你是王爺,他是皇上。」


  他笑,「那若有一日我也做了皇上,你也會這麼怕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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