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尋人
郭文鶯自是知道這裡面的厲害,所以從沒在別人面前宣揚過自己的本事,軍中只有少數將領和監造處的部分工匠知情,其餘的人卻並不知曉。
南齊軍大勝,派出去的將士也陸續都回營了。郭文鶯等了半天,該回來的都回來了,卻沒找到路唯新,她問了一圈人,都說沒見著。尤其是路懷東的人,說是看見校尉一馬當先衝進荊州城,然後再發生什麼就不知道了。
封敬亭已命路懷東鎮守荊州,他帶出去的人回來一半,剩下的都駐守在荊州城。但是路唯新卻不在此列,王爺早命他回來,怎麼天都要黑了,卻連個人影都沒有?
跟封敬亭下了一天的棋,也輸了一天,這會兒還沒見路唯新回來,郭文鶯真有些坐不下去了。
想去跟封敬亭借點人去外面找找,可眾多武將都圍著他,根本擠不進去,不由有些著急。後來終於等了機會,跟封敬亭一說,他卻說天晚了不好找人,等明天再說。
就這麼等了一夜,到第二天路唯新還沒回營,心裡便更疑心他真可能出事了。
她的第六感素來是很準的,母親去世之時,她就有預感,抱著嬤嬤的胳膊大哭著非要去母親房裡看看。奶娘在她十歲那年摔傷之時,她也是覺得不對勁,一整天心裡都憋憋的。十二歲那年,師傅吃醉酒叫人打得腿傷複發,同樣是這種感覺。這次隱隱覺得,可能要應在路唯新身上了。
在軍營里,她和路唯新一向比旁人親厚,兩人成天在一塊,自與別人感情不同,她把他當自己親人一樣,不是弟弟,勝似弟弟。路懷東又是她結義大哥,有這層關係,怎麼能不上心?
她正沒著沒落時,剛巧在營門口看見楚唐,便跟她說了路唯新的事。
楚唐笑道:「怨不得別人說你們倆關係好,不過一會兒沒見著,就惦記上了。」
郭文鶯不理他的打趣,只說要借人出去找。
楚唐倒也大方,撥了五百士兵給她,還讓一個校尉跟著。他笑道:「其實你也不用自己去,讓旁人去就是了,總會毫髮無傷的給你把人帶回來,何必自己跑一趟?咱們王爺把你當寶貝似地,你要出點什麼事,我也得跟著吃瓜落。」
郭文鶯低頭沒說話,封敬亭把她當寶貝?屁的寶貝,她就是他們家養的牲口,連下人都不如,一天到晚把她往死里整的。昨天跟他下一天棋,把她磋磨的好險沒橫劍自刎。出這個不行,走那步不行,步步被他壓得死死的,若不是為了出營,她怎麼會陪著他一整天,連屁股都不敢挪一下?
拿著楚唐的令牌,帶著五百人出營去,剛走到營門口,就聽後面一陣馬蹄聲,她一回頭卻是封敬亭追了上來,一臉陰陰沉沉地瞪著她。
「楚唐說你要出關?」
她暗恨,這個楚將軍,才這麼一會兒工夫就把她賣了。
偷眼瞥他,有點不敢抬頭,吶吶道:「路唯新沒回來,我想出去看看。」
封敬亭哼一聲,他昨天費了一天工夫把她留住了,這會兒又鬧開了。她和路唯新到底什麼關係?什麼時候兩人變得這麼好了?
冷聲道:「你非要自己去?派旁人去不行嗎?」
見她搖頭,不由暗暗一嘆,他這麼跋扈霸道的人,什麼時候願意向人妥協?但對於她,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你若不讓她去,她真敢私自跑出去,難不成到最後還要打她板子嗎?
沉吟片刻,「本王陪你去吧。」
郭文鶯一時沒明白,看他重新上馬,才猛然醒悟,他說要一起去?
她追上去,「王爺,你怎可親身涉險?」
「他是本王的下屬,本王有義務把他尋回來。」這話說得敞亮,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為的是誰,若不是怕她出去出什麼事,他也不會巴巴走這一遭。
這個路唯新,什麼時候這麼得她的心了?這麼想著竟覺嘴裡酸不拉幾的,很不是滋味兒。
除了那五百人,封敬亭又從自己親兵里挑了五百人跟著,一千人出了裕仁關。
路唯新是進了荊州之後沒的,說不得要去荊州看看。正好路懷東剛佔了荊州,他身為西北總帥,總要去慰問查看一番。
陸啟方是今天一早到的荊州城,他奉王爺命來此協助路懷東處理荊州事務,可到了還沒多久,就見王爺就來了。正納悶怎麼回事呢,轉頭看見郭文鶯立時明白過來了。
那一晚他離營時,郭文鶯被王爺拘著下了一天的棋,為的是誰他可清楚著呢。只是她居然能把王爺請出來幫她辦事,還真是愈發出息了。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平素王爺嘴硬的跟鴨子似得,這要是等慢慢的上了心,以後可有得他受了。心裡暗樂,臉上卻半點不露,面色整肅的為封敬亭介紹荊州情況,就好像當他真的是來視察的。
路懷東聽說王爺來了,慌忙趕過來,一進門就告罪,「王爺恕罪,一時忙著城中守衛,竟不知王爺駕到。」
封敬亭淡淡應聲,「無妨,城中可出榜安撫了?」
「已經出了安撫榜了,這不陸先生剛來,一應事務還得和陸先生商量。」
封敬亭隨意「嗯」了一聲,這些瑣碎之事自有幕僚操心,不需要他事事過問。
郭文鶯卻著急的不行,忙問路懷東,「可見著路唯新了?」
路懷東表情愣怔,「那小子沒回營嗎?」
這哪兒還有個當爹的樣,自己兒子丟了竟不知道。
封敬亭說了來意,說他之所以到荊州,就為了找路校尉。
路懷東聽了自是感激涕零,到這個時候他才著急了,慌忙讓人去找,已經三天了,若是回來早回來了,這是跑哪兒鬼混去了?
他自派人滿城找人,封敬亭則帶著郭文鶯出了荊州,郭文鶯總覺得路唯新沒在荊州城。他不是胡鬧的人,若是還在荊州,不論出了什麼事,都能找人送個信出來,幾天沒信,多半是在外面丟的。
封敬亭問她,「你覺得他可能去哪兒了?」
郭文鶯暗想,以路唯新的性子,肯定有什麼事吸引他的,他平日看著還算穩重,可有時候做事又不管不顧的。他是在荊州城沒的,會是什麼事呢?
腦子飛快轉著,忽然想起一事,大驚道:「路唯新不會去追瓦剌王子了吧?」以他的性子,還真做得出來。
越想越可能,不由心下暗急,這都怪她,那天好端端的跟他說什麼男兒當建功立業,封侯拜相的話。
說起來那天來,也是吃飽了撐的,方雲棠沒有辭行就離開軍營,郭文鶯倒沒覺得什麼,左右她跟他的關係沒公開,人家不知道,辭不辭行也沒什麼。可路唯新卻似乎很不滿意,非要到她面前說嘴,說方雲棠此人不地道,心眼不正,對朋友也不真誠,臨走連句話都不說,如此云云,說了一大堆壞話。
路唯新平時不喜歡說人閑話的,不知為何竟死看方雲棠不順眼,郭文鶯聽他抱怨著,竟隱隱嗅出了一點酸味兒。她不由很是好笑,暗覺他是小孩心性,就好像一個漂亮禮物求而不得,便有意毀壞似得。心裡暗自猜度,他多半是喜歡方雲棠,可人家不待見他,因此吃味兒了。
她當時也是無意,就說方雲棠多半是做大事去了,人家是正經生意人,手下管著眾多財產,自是忙碌,豈是普通人可比的?還說男兒就是要有抱負,不說封侯拜相,最起碼也得給家人掙個誥命什麼的,否則哪有臉面娶媳婦說親?拿出去也丟人。
她也就是順嘴那麼一說,沒想到路唯新居然當真了,當時便臉色青白,捏著拳頭道:「你且等著,我一定封侯拜相,掙個誥命回來娶媳婦。」說完轉身就走。
她知道他惱了,雖不清楚為什麼惱,也忙追了上去,好言相勸說封侯拜相也不急於一時,可以慢慢來。路唯新只是不理,反跟她賭天發誓,說若他做不到,便叫她一輩子不用跟他說話。
到了後來,郭文鶯也有些惱了,不知道他滿嘴瞎胡沁什麼,又怎麼由方雲棠惹出了這麼閑話?
他不理她,她也賭氣不理他,兩人因此一整天沒說一句話。後來瓦剌來襲,路唯新跟著路懷東攻城去了,便更是沒見了。
到了今日,知道他出事,才想起那天的話他多半走心了,他多半是心心念念著想要立場大功勞,若能抓到瓦剌王子就是大功一件,還愁不能封侯嗎?
這些前因後果封敬亭自然不知道,不過聽郭文鶯的話,倒也隱隱覺得有道理。年輕人立功心切,一時偏激了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猜到他的心思,他們便一路向冀州方向尋去,瓦剌王子最有可能就是去了冀州。那是南齊第二道防線,對涼州和荊州互為倚角,是除荊州外最好的防禦之地,最是易守難攻。
他們一路找找尋尋,竟半個人影沒見著,眼見著快到冀州地界了,卻不能再往前了。
郭文鶯心裡也明白,若是她一人也罷了,封敬亭是什麼身份,西北大元帥,皇上的四皇子,若是出點什麼差錯,誰也不夠賠的。她不能自己冒險,還拉著他一起。
心裡想得清楚,就主動跟他說不找了,先回荊州,等見著路懷東和陸先生再做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