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玩人
封敬亭看了半天地圖,氣也消了,似乎對她勤勉的樣子很是滿意,點頭道:「你說說你是怎麼想的吧。」
「是。」郭文鶯這才鬆了口氣,對付小氣的人,總要叫他氣順了才能辦事。
她忙站起來,打了打身上的灰,道:「朝廷是沒糧,但南方有糧啊,南方地多,大戶也多,不如從南方私運一些來。」
糧草素來都受管制的,私運糧是重罪,若被發現要殺頭的。
他抿唇,「你玩爺呢?」
郭文鶯乾笑,「這倒不是,只不過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既然朝廷不給糧,那咱們就大張旗鼓的鬧一場,總不能老憋著吃虧,連喊聲冤都不行吧。」
其實從南方運糧的事封敬亭也干過,不僅運糧,還從大戶手裡搶過糧,但此一時彼一時,那會兒可沒那麼多眼睛不錯眼珠的盯著他。
他這個王爺當的不易,當然也有自己的顧慮,他自小就不怎麼受寵,母妃也只是普通的後宮嬪妃,與他一般屬於不上不下的半吊子地位,還不是親的。沒有對應的勢力也罷了,可偏偏他的文治武功比幾個兄弟都強,又掌著軍權,成為眾矢之的也是在所難免的。
幾個哥哥弟弟們合起伙來整他,大有不弄死他不算完的意思,他一直壓著沒反抗就是在等,等把他逼到了臨界點一口氣算個清楚,到時候就算是皇上也袒護不了誰了。
不過今日郭文鶯的話倒給他提了個醒,既然大戰在即,這個時候若不搞出點什麼來,豈不是對不起幾個兄弟對他多年的照顧?
他思索片刻道:「你先下去吧,此事本王自有主意。」
郭文鶯雖應了聲,卻磨磨蹭蹭不肯走,在軍帳里揮舞著手臂,不時的喊兩嗓子助威,給他大大打氣。就差抱著他胳膊,大喊一聲,「你行的。」
封敬亭也被她挑的振奮起來,摸著下巴尋思,「要玩就玩的大點,此事要好好計劃,定要一招制勝,讓他們吃盡啞巴虧。」
郭文鶯深深點頭,她對他這點最為佩服,能屈能伸,說狠就狠,這樣的人要是爭不了那個位置,怕也沒誰了。
封敬亭心裡打了主意,叫齊進進來,吩咐道:「去請陸先生過來吧。」
齊進應了一聲,順嘴說了句,「屬下去備茶。」陸先生地位不一般,他要來自然茶點伺候的。
郭文鶯哼了哼,甩甩手裡抹布,硬生生對陸啟方擠出幾分嫉妒,人家來就有茶,偏她是做苦工的。
封敬亭見她犯了小性兒,擺擺手,「行了,你也別擦了。」
她大喜,「王爺這是不氣我了嗎?」
他點頭,一副『深明大義,不計前嫌』樣,「嗯,去到馬廄里看看本王那匹月夜青棕馬吧。」
去看自然不只是去看的,還得帶點什麼,比如刷子啊、水桶啊啥的。郭文鶯認命的往外走,她這回給他找了這麼大的事,弄不好就得讓老皇上咔嚓了,只是刷個馬已經算便宜了。
西北產好馬,西北軍的馬廄也是南齊最宏偉最龐大的,馬匹最多,一水的都是高頭戰馬。
郭文鶯很容易找到封敬亭的月夜青棕,剛要了水桶準備刷,就看見鄧久成疾步過來。
他神神秘秘地湊到跟前,「文英,你要的騾子送到了。」
郭文鶯大喜,「真的,帶我看看去。」她順手把水桶和刷子遞給一旁的小兵,就跟著鄧久成跑了。
至於刷馬,哪天她有空再說吧。
騾子一共一百頭,個個身長體健,看著就是那麼壯實。讓人稀罕的忍不住想摸幾把。
鄧久成笑得兩眼都快眯起來了,「你瞅瞅,一水都是公的,力氣大著呢,你瞧瞧這身段長得多俊啊。」
郭文鶯很滿意,這些騾子是她特意讓人找來的,為的是拉火炮用。那些火炮是純鐵打造,都重的很,軍里的那些戰馬雖多,卻分在哪兒用,干力氣活的時候兩匹馬也頂不上一頭騾子。
「成,成。」她越看越滿意,吩咐幾個牽馬的馬夫,「拉去馬廄吧,先跟馬栓一塊。」
得王爺相招,陸啟方且磨蹭了一會兒,在住處吃完了飯,又喝了兩杯茶,才姍姍來遲。
封敬亭也不著惱,依舊客客氣氣的讓齊進奉上茶點,還親自為他倒上一杯香茗。
「王爺招草民來,可是有何難解之事嗎?」陸啟方笑眯眯問著。他雖在軍中擔著軍師之名,卻並無官職,是以常自稱草民。可憑王爺的重視以及他在軍中的權力,誰敢把他真正當草民看。
封敬亭臉上陪著笑,「先生所言極是,正想跟先生聊一聊戰事。前幾日郭文英炸了瓦剌大批糧草,又毀了三萬騎兵,瓦剌必然要報復的。」
「報復是一定的,只是不一定是現在。」
「為何?」
「還有一兩個月就到冬日了,每年冬日是瓦剌最蕭條的時節,那時候瓦剌肯定不願打仗的。所以要打仗也是在冬日之前,不過上次郭文鶯試火銃,試了他們幾十萬擔糧草,瓦剌一時要籌集軍糧,未必會馬上發難。」
「是啊。」封敬亭說著深深嘆息,「本來現在開戰是最好的時機,斥候雖還沒探到瓦剌主力所在,但用心找也一定找到,這個時候瓦剌正缺糧草,如果西北軍開關主動出擊,很可能大獲全勝。但可惜啊……」可惜他們也缺糧,白白錯過了良機。
一兩場小仗還能打,但打多了便沒底氣了,餓著肚子打仗是他奶奶的最蛋/疼的事。再加上出關有太多危險,這個時候大動干戈,一旦敗了,連挽回的餘地都沒有了。身為主帥,他真不敢冒這麼大的險。
而說到底還是那句話:沒糧沒錢,腰杆子不硬啊!
雖然他對著郭文鶯一副打算當甩手掌柜的模樣,可並不表示他心裡不急,這些時日為了此事,沒少著急上火。
想到這裡,便和陸啟方商量,「月前本王已經上了三道奏摺,言明軍中少糧,軍餉不足,請皇上下旨籌糧,不過都沒有回應。」
陸啟方捋鬍子,「沒有回應是必然的,皇上病重不理朝事,太子監國,各皇子勢力分散在各部,他們能讓王爺得了好?」
封敬亭嘆了口氣,兄弟間鬧成這樣也不是他所願的,只是別人要對付他,他不反擊,豈不窩囊。就像郭文鶯所說的,總要搞出點事端來才好。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