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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良人

  入了夏,漠地炎熱異常。斛璿不適應這天氣,每日昏昏沉沉,加之身上的熱度總反反複複,入夜便又高燒不退。賀蘭臾還偏不肯給多用藥,說是藥會影響她腹中的孩子。 這天夜裏,雷聲轟鳴,不一會兒便是大雨滂沱。這一場雨下來,總算是不那麽熱了。斛璿被賀蘭臾困在穹廬大帳裏頭,煩躁不堪。好容易睡去,又是噩夢連連。 又是那死去的人,伸長了手在她身後追逐,斛璿在草地上死命地跑,哪知腳底一個踉蹌,重重地摔倒在地。隨後,那人便擒了她的腳踝,一路拖著她往湖邊走。她的肚子撞到一塊石頭上,疼得她渾身冒汗。 “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吧……”斛璿看見草地上滿是鮮血,急忙求饒,“我、我的孩子,放過我的孩子,求你了!”隻顧拖著他悶頭往前走的人終於有了反應,頓足回頭盯著她的肚子看,忽而仰天大笑。 “好,很好!你要怪,就隻能怪自己投錯了胎,你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是他賀蘭臾的種!”斛璿警惕地護住肚子往後退去,那男人麵色一冷,抬腳狠狠地踢在她肚子上。 “啊!”斛璿隻覺得腹部一震,緊接著便是錐心的痛傳來。那喪心病狂之人,見斛璿痛得縮成一團,反倒笑得開懷。他從靴子裏抽出一把彎刀,蹲下去割開了她的衣裳,刀尖在她肚皮上來來回回畫圈。 斛璿嚇得麵色如土,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隻手,生怕他把刀紮了進去。 “不要,求求你不要!”斛璿驚恐地看著那人慢慢揚起手,瞬間又落下來,刀子深深地紮進她腹部。 “啊!”刀沒有落下來,準確地說,是刀沒有落在她的腹部,而是落在了另外一人的背上。 替她擋了刀的人,漸漸抬起頭來,吃力地對斛璿綻放最後的笑容。斛璿看清了那人的臉,渾身僵住。 她顫抖著手,撫上他堅毅的臉頰,泣不成聲,“柏濂……” “貓兒,醒醒,快醒醒,貓兒?貓兒?”摟著斛璿睡去的賀蘭臾被她吵醒,剛一睜眼就看見她慘白如紙的臉上,豆大的汗珠一顆顆滾落,嘴裏一直喊著“不要”,一雙手,死死地護在腹部。 他跪坐在她的身邊,輕輕拍打她的臉頰,一直在她耳邊柔聲呼喚。 “不要,柏濂你不要死,不要死,你說過要娶我,你說過要娶我的!”斛璿抱著蘇柏濂的屍體,一遍遍地哭著喊著,隻是懷中的人,永遠也不會醒過來了。 “柏濂……柏濂……” 賀蘭臾終於聽清了這個名字,他的手瞬時僵在半空,麵上的柔光不複存在。他霍得鬆開她,徑自下榻離去。 他站在帳外,傾盆的大雨瞬間將他的衣裳淋得濕透,他別在身後的手掌漸漸握成拳,骨節分明。 “柏濂?”他回頭看一眼榻上痛苦掙紮的斛璿,甩袖離去。黑暗裏,賀蘭臾如墨的眼眸閃著晦暗不明的光。 又一聲驚雷,響徹天際。 斛璿終於醒了過來。她喘著粗氣坐起身,汗如雨下。帳內靜悄悄的,除她之外,並無他人。她下榻在帳中找了一圈,也沒看見賀蘭臾的身影。她明明記得,入睡前,是他摟著她的肩,將她護在懷中。 她坐回榻上,擦去臉上的汗水,輕歎一聲。 沒有人,會如夢中的蘇柏濂一般,不顧安危地救她,就連一個守在她病榻前的人都沒有。 柏濂,如果我嫁的是你,當我噩夢清醒之時,你會不會抱著我,柔聲對我說:“不怕,有我在”? 大風吹起帳簾,涼意侵入她的皮膚,蔓延至她心口。 賀蘭臾,你終究,不是我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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