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蒸骨房
“這位小娘子的外傷還不算是很嚴重，雖然後腦勺磕破了，流了不少的血，但那隻是些外傷罷了，隻要開些止血補血的藥也就是了，嚴重的，還是她體內的毒啊。”
老大夫捋著花白的胡子，布滿褶皺的臉上滿是慈悲的無奈，“小娘子的毒已經有好些年了吧，在她自己的精心調理下，一直控製的不錯，隻是這次受傷，她將護住心脈的內力全部都遣走了，否則後腦勺的傷可能就是致命的了，可這麽一來，毒就趁著這個縫隙深入到了她的五髒六腑.……”
上官雲瑞直聽的冷汗涔涔，明明有他在，卻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她使出這樣的險招來自救，她定然知道這無異於飲鴆止渴，可還是義無返顧的這樣決定了，而他，卻什麽忙也幫不上！
那個皇帝究竟有什麽好，她要這般毫無保留的救他？雖然完顏宏不肯承認，但他就是知道，那刺客的陣場，絕不單單是衝著端木嫣然而來，若是她置身事外，未必會危及到自己。
她再一次救了完顏宏，雖然表麵看起來，她似乎很討厭他。
若出事的人是他，端木嫣然也會如此的義無反顧吧，她就是這樣善良，單看她對自己丫頭的態度就可見一斑了，然而這樣一個善良年輕的女子，如今卻到了油盡燈枯之時，這怎能叫人接受！
“毫無辦法了嗎？老先生，她身上明明還帶著解藥的，雖說不能完全解毒，卻一直控製的很好，如今，不是依舊可以？”
老大夫重重的歎氣，“毒氣攻心之後，便是大羅神仙也難救了，老夫世代行醫，傳到老夫這一代，已經是第三代了，卻也不曾見過這般詭異的毒，容老夫認真想想。”
“可我家娘子還能撐多久？老先生，事情已經壞到了這個地步，再壞的結果，在下都不得不接受，既如此，老先生不妨有話直說，到了這樣一個程度，還有沒有辦法，哪怕隻有一點希望也好，就算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也比這樣幹等著好些。”
上官雲瑞鼓起了勇氣才說出這番話，心卻害怕的發抖，身子也在話音未落之時，便情不自禁的微微顫抖，止也止不住。
老先生搭起端木嫣然的脈相，沉吟半晌，緩緩道，“照這樣的情況下去，她頂多還能撐四個時辰罷了，確實算是危險之極，隻能孤注一擲了。”
“但憑老先生吩咐，就算出現任何問題，在下也絕不怨天尤人，若老先生不放心，在下現在就立下字據。”做了決定之後，反而沒那麽害怕了，他的手緊緊捏著，捏到骨節泛白，卻不再發抖，隻是心中瞬間擱下一塊大石頭，壓的連呼吸也困難了。
“豆子，白芍，替老夫準備蒸籠！”老先生神色一凜，朗聲吩咐道，“老夫年事已高，兩個徒弟又各有吩咐，待會便麻煩閣下在蒸籠前麵看著，火不能太大，不能太小，白芍跟著小娘子進到蒸籠裏頭泡藥，擦洗，絲毫不能有所鬆懈，老夫這就準備藥物。請隨老夫來。”
這些藥材裏，有幾位是致命的，砒霜，鶴頂紅，還有一味鴆毒，老先生邊準備便跟上官雲瑞解釋，唬的他冷汗涔涔而下，他隻知道端木嫣然的藥裏頭有砒霜，而今又加上了這麽許多，真真令人怕極了。
“即便成功了，隻怕元氣大傷，沒有個三年五載，怕是小娘子的身子都無法複原，閣下要做好準備才是。”老先生絮絮的囑咐著。
“老先生盡管放下心來，隻告訴在下怎樣配合便是，若非完全信任，在下也不敢將娘子的身家性命交於先生，先生的醫術醫德，都是無可挑剔的，在下不敢不放心。”
話一出口，擲地有聲，他要他完全沒有後顧之憂，所以才能全力以赴，才有可能成功。
巨大的蒸骨房以最快的速度修補好，據老先生說除了爺爺那時候曾用過一次救人之外，這麽長時間根本就沒有再開啟過，雖然醫書有詳細記載，卻也是頭一遭罷了。
豆子在生火，而此時端木嫣然已經被抱緊了蒸骨房中，白芍臉上戴著特殊草藥浸泡過的麵巾，恭請上官雲瑞出去，便關上了門。房裏的那個蒸爐上，放著混合在一塊的各種各樣的藥材，隨著火的升起，開始散發出濃鬱的味道。
上官雲瑞站在火旁，隨時準備著待豆子去準備其他東西時接手。
那個蒸骨房密封的那樣好，即使這邊已經大火旺盛，那邊卻看不到白煙冒出，端木嫣然就在裏頭，昏迷不醒。
心頭熊熊燃燒起來的焦急，便如同眼前這舔舐著爐子的火一般，久久無法熄滅，一個人，可以在那樣的房間裏“蒸”嗎，不會蒸熟？
本就是危險之極，否則老先生怎會這樣鄭重其事的一次又一次的告誡呢，隻是白芍還要在裏頭替她撒藥什麽的，她怎麽忍受的了，所以應該沒事吧。
火越來越熱了，而太陽，也隨著時間的流逝緩緩的退到了西山之後，已經三個時辰了，老先生偶爾會從一個特殊的小門中遞進些藥材，裏頭伸出一隻潔白如蓮藕的手將它拿進去，接著又關上了。
豆子一遍又一遍的去取炭火和柴，而他，則木然的時不時往爐子裏填些柴火，保持火焰的大小。
天上的星星出來了，那顆最亮的，是否就是她的母親呢，求求你，保佑你多災多難的女兒，度過這次難關吧。
仿若錯覺，上官雲瑞覺得那顆星星忽閃了一下子，複又歸於平靜。
他從來沒有想現在這樣，迫切的希望天上是有神明的，迫切的希望他們睜開眼睛，看一看這個本不該如此多災多難的女孩子。
“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了，上官閣下，請你一定要注意著蒸骨房的動靜，一旦煙囪裏開始冒煙，就將門打開，將她從裏頭抱出來吧，白芍馬上就出來，普通人受不得這樣。”
上官雲瑞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一塊木頭下意識的扔到了腳上，不覺得疼，他木然的點點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