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落單
借著黃昏昏暗的光線,待匪首看清那馬車中女子的模樣,登時倒吸了幾口涼氣,這不是,不是天花嗎,這可是要人命的病呢,真是倒黴,幾日不見一隻肥羊了,好容易盼來一隻,卻是飲鴆止渴嗎?
上官雲瑞但見匪首麵色有異,回頭一望,好容易才忍住沒有笑出聲來,這精靈古怪的丫頭,短短時間內,怎就想出了這般有趣的主意,趕緊火上澆油。
“娘子,趕緊躺回去,大夫說了,你的病不能見風,若不是為夫的兒時曾經也染過,此刻也斷斷無法照顧與你,眼前這幾位大爺,雖說……但咱們也不可害人啊,還是快些躺回去吧。”
端木嫣然聽罷微微歎氣,“夫君,我的病,恐怕是不能好了,神智也時常糊塗,若不是夫君精心照顧,恐怕為妻的早就命喪黃泉了,此刻,這幾位大爺攔著咱們的馬車,卻又是為何?”說著縮回頭去,掩著嘴巴偷偷笑了起來。
“大爺們,您也看到了,我夫妻二人的境遇,已經悲慘到如此地步,您就行行好,放我們過去吧,大爺的大恩大德,容小的日後相報可好?”卑躬屈膝的,上官雲瑞可憐道。
匪首似在猶豫,他向手下使了個眼色,便有一人出來低頭商量。半晌之後,匪首大喝道,“呆,本大爺並非鐵石心腸,隻要你們二人留下馬車,和馬車中的東西,本大爺就放你們離去,速速帶著你的娘子離開吧,莫要待本大爺改變了主意。”
“大爺,我家娘子的病,不能見風的啊!大爺行行好吧。”上官雲瑞還要爭辯。
“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快點下來!本大爺的耐性是有限的!”匪首語氣森然。
“相公,算了吧,生死各安天命,你扶我下來也就是了。”端木嫣然柔柔的說道,“錢財乃是身外之物,能幫上這幾位大爺,也算是積德。”
山路難行,離開了那夥匪類的視野,端木嫣然才愴然歎息,“身逢亂世,人人身不由己,有誰願意放棄安定的生活,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呢,本郡主在前來東商之時,便是在此處,被騙去了所有的財產,而此刻又……唉,不知這當權者有沒有反省過,匪類橫生,是誰之過?”
“連年征戰,當此時才終於漸漸平複下來,形成這三國鼎立之勢,算是暫時穩定,三國皆元氣大傷,國庫空虛,賦稅繁雜,民不聊生。”上官雲瑞也歎息道。
“今年適逢澇年,才四月份,居然連續下了好幾場大雨,本來澤披萬物,但過多的水,隻會淹沒良田,我東商國主已經在命人修築堤壩和泄洪渠了,一路走來,咱們親眼所見,可見,我家主子,確是個有道明君,隻要給他時間,相信,這樣的現象不會持續多久了。”
上官雲瑞連連感歎,心中的信念稍有動搖之意,身為大周國的細作,對東商國主的欽佩和信賴,卻是愈發的多了起來。
由端木嫣然看來,這自然是一派君主何樂之像,想到大周國那位皇帝,憑著父蔭偏安北方,又有文臣武將忠心相佐便沾沾自喜,不求上進,隻求安樂,與那東商相比,確實是.……也難怪爹爹他總是心有不滿了。
爹爹向來心高氣傲,又有著那樣特殊的身世,難不成一直以來,她都誤解了爹爹的心事不成,咯噔一下,一股難以言喻之恐懼油然而生,滿腹心事,卻再也說不出口。
令端木嫣然懼怕的,並不是她忽然間清楚了,也許爹爹的誌向,跟自己想象的並不一致,而是,她一向自以為了解的慈祥的爹爹,忽然變得陌生了起來。
那種陌生的感覺,在兩年前也出現過,那時候,她剛剛得知雨花閣這三個字,剛剛明白原來她端木嫣然除卻郡主,還有另外一層身份,那時候,她雖然震驚莫名,卻為著爹爹願意讓她分享這個秘密,加入這個秘密而感到異常的興奮和感動,而如今.……
想到爹爹或者有天大的事瞞著自己,她的心裏便好難過,他還有多少事情瞞著自己?她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居然連她都不信,連她都瞞著?
心中激蕩著恐懼,委屈,埋怨,痛苦,她幾乎陷入了神遊的境地,山路難行,一著不慎,隻聽哢嚓一聲,端木嫣然便韋頓在地。
細細密密的疼痛,便如毒蛇一樣蔓延到端木嫣然的五髒六腑,同時,腳踝部位腫起了雞蛋大的腫塊。
“郡主,你這是怎麽了?”一番談話之後,她便臉色突變,沉默不語,尚不知發生了何事,問話也不再回答,上官雲瑞隻得默默跟在身後,默默的猜測,此刻這個女孩子又在想些什麽。誰料想,她猛然間委頓在地,因了感歎女人心著實難測,他居然都沒有迅速的反應過來。
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淌下,端木嫣然實在忍不住低低的**了起來,“腳,腳踝.……好疼。”
“天,居然腫的那樣厲害,方才是.……罷了 罷了,我看今晚我們不能再趕路了,山路難行,還是找個僻靜之處養傷吧,郡主,在下背你吧。”上官雲瑞查看傷勢,不無感慨著,語氣雖說無所謂,但心底,卻存了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
歡喜的是,今晚,他們要在這深山之內度過,沒有別人,她便是想要逃避,也是絕不可能的,至少在這人跡罕至之處,他們可以摘下麵具,不用躲躲藏藏,不必摭摭掩掩。
“這,恐怕不妥吧,上官公子,男女授受不親,我……”端木嫣然在黑暗中羞紅了臉,腳部的疼痛,令她皺著眉頭,嘴裏說著不妥,心裏頭卻恍然覺得輕鬆,在這個相對封閉的地方,她不必費盡心力的隱藏自己,隱藏那極力壓抑的情愫,她偷偷告訴自己,就幾日,幾日就好,待趕上大隊人馬,她保證能夠做到跟以前一樣清醒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