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北方有佳人
呆立於門前，那身影早已被大霧吞沒，端木嫣然看不到濃霧後的那雙充滿了無名火的眼睛，和同樣佇立的身軀，她仿佛無知無覺般，隻是眼中，立時蓄起層層霧氣，因著小手越握越緊，觸動了傷口，突如其來的疼痛洶湧而來，她這才回轉身來。
秋兒立馬低下了頭，一聲也不敢吭，她家主子的臉，今日格外的陰沉，她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卻是極有分寸的。
“明日一早，替本宮好好梳洗一番，臉上的虛弱之氣，最好能遮掩一二，否則，一旦進得皇宮，被人瞧出端倪，便極可能是殺身之禍。本宮乏了，你也下去歇著吧。”擺擺手，努力的想要溫和一些，她卻發現自己做不到，隻好挫敗的將秋兒趕出去休息，否則，隻怕一身的委屈之氣，終究要發泄在秋兒的身上了。
“喏。”秋兒道了萬福，極其輕盈規矩的退了出去。
木梨案桌之上，此刻隻剩了一隻白瓷茶碗，內裏是還冒著熱氣的茶，幽幽飄出些許香味來，正是她最愛的碧螺春。
本想發脾氣摔東西的端木嫣然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這個小蹄子，確實懂得她的心思，不僅把多餘的茶具全部拿走藏了起來，還給她來了這麽一手，便是再想發脾氣，也是不能了，這可是在別人家裏做客，小姐脾氣還是藏著點的好。
輕抿了一小口，嗯，果然，還是這丫頭的手藝好，離開家這麽些日子，還真是很想念呢。一口清茶，滿嘴茶香，便將所有的煩惱，暫時按下，明天無論發生什麽，就明天再去麵對吧。
當睡意正濃之時，一個人影悄無聲息的潛了進來，那是一張千年寒冰的臉，他靜默的凝視著那張有些蒼白的俏臉，良久。
“你究竟是誰，為何我總感覺，咱們曾經在哪裏見過，那樣熟悉又陌生的感受，為何我覺得，隻是我有？”幾乎耳語般的，上官雲瑞輕聲喃喃，“我總會弄明白的，端木嫣然。”
……
隻因要進宮麵見東商國國主，端木嫣然須得穿的極正式，一大早，她便被秋兒拽起來，一番的捯飭下來，端木嫣然哀嚎連連，她最討厭的這身行頭，終究還是要的。
“ 著我繡夾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璫。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
這是孔雀東南飛之中的佳句，卻是為端木嫣然所深惡之語句，隻因她從來認為，女子之所以打扮成如此模樣，絕不是為了所謂凸顯身份，姿態美好，精妙世無雙，而隻是為著，為著……她心裏頭模模糊糊明白一些，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本能的排斥，排斥這樣的身份，這種安排。
今日她這身行頭，且不說重疊了十幾層的紗衣，整整用了半個時辰才穿好，單看頭上的各式發簪珠寶，滿滿的交錯重疊，漫說是搖頭，大笑之類，就算端莊持重，都需格外小心，萬一這些個累贅不小心在天子麵前掉了下來，便是失儀之罪，若在其他人麵前有所失儀，也會成為街頭巷尾的談資。
偏偏女子從小便被教育，要端莊嚴肅，要恪守婦道，懂得婦容，婦言，婦工，他們王府的女子，上至幾位夫人，下至婢女，個個都打扮的花枝招展，隻除了他們家郡主，依仗著郡主的身份，無人敢在她麵前造次，背地裏，卻不知遭受了多少的白眼和冷嘲熱諷。
“嘖嘖，人是衣裳馬是鞍，此話果然不假，明明是個小丫頭，居然搖身一變，成了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婦人，嘖嘖。”端木嫣然剛踏出門檻，就被萬俟熙冷嘲熱諷了一番，礙於身上的行頭太過沉重，她不敢有多餘的動作，隻好狠狠的瞪了阿熙一眼，步步生蓮的朝前廳而去。表麵上雖嗔怒，心中卻是歡呼雀躍的，因著他那毒舌，從來是表示“友好”的，他不生氣了，甚好。
一路上纖纖作細步，許久，端木嫣然終於挪到了前廳，隻見那上官雲瑞和爹爹，正端坐著等著她。
心中哀歎，即使在雞叫之前便起身準備，她還是來晚了，讓爹爹和將軍等，著實心中有些不安。
“爹爹早，將軍早，讓二位等嫣然，實在是嫣然的罪過。”輕輕頷首施禮，為表歉意，她甚至翹了翹嘴聊，咧出一絲微笑來，與她而言，實屬難得，端木嫣然為自己告罪。而這些看在端木睿峰的眼中，卻是多了些心驚肉跳。
上官雲瑞自打她踏進這前廳，便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連回禮都忘了。
前番隻覺得這郡主長得還算清秀，算不得傾國傾城的大美人，若不是為著那莫名的熟悉感，他本不會多加注意，而此刻，眼前的美人兒，一頭烏黑的秀發，綰成了驚鵠髻，發間斜插著鎏金點翠簪，間或點綴著些許的珍珠發飾，在這晨起的陽光下，發出奪目的光彩。
肌膚白皙無瑕，如凝脂晶瑩剔透，眉心是梅花型的花鈿，襯出她的超凡脫俗，唇上點著石柳嬌，彎彎柳眉下，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宛若星辰閃耀。仍是純白的輕紗襦裙，肩披艾青色畫帛，衣帶之上係著一塊羊脂玉，其上是一隻鳳凰，生動逼真，展翅欲飛，據聞，那是大周皇後的賞賜，她一直視如珍寶。
這樣明豔動人的美人兒，偏偏那張冰山的臉上，蕩漾著些許的輕笑，整個人不再似冷冰冰的美雕塑，而多了許多的生氣，這樣一個她，真是叫人歡喜，不，驚喜異常。
柳青悄無聲息的扯了扯他家主子，上官雲瑞這才回過神來。“無妨，有幸等郡主共進早點，本將軍的榮幸之至。王爺請，郡主請。”
待大家各就各位，上官雲瑞對著眼前的美食，卻食不甘味般，連筷子都忘了動。與她想比，精心準備的這些小菜，頓時黯然無光了，心中愈發的對她感興趣起來。
端木睿峰遞了一個眼神過來，端木嫣然隻當不知，她今天要做的事，誰都不能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