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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六章 召胖子與美女

  沿著那條彎彎曲曲的小道往上走,兩具雕塑的背影呈現在眼前,大火鳥落在那具武像的頭頂上,發出了一聲清越長啼。


  太陽斜斜的照過來,雕塑的影子投在半山腰上,召胖子的戰車就在那陰影下面。召胖子的確很胖,整個人就是圓不溜湫的一坨。


  姬烈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胖的人,腦袋是個肥球,肚子是個肥球,渾身上下無處不是球。而那個肥球還穿著精美無鑄的鎧甲,背後也披著一件無比華麗的大氅,不過,看上去卻更為滑稽。一排騎士簇擁在那球的身旁,個個頂盔貫甲,頗是威武雄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若不是那輛彰顯身份的六驅戰車,沒有人相信這個肥球會是一位諸侯。


  但凡胖的人看上去都比較和藹,召胖子也不例外,無比圓潤的臉上帶著無比圓潤的笑容,他遠遠的看著姬烈的馬隊朝蠍子關駛來,臉上的笑容就一刻也沒有停下來過。


  姬烈的馬隊駛到了關塞下面,召胖子從戰車上跳下來,快步向姬烈迎去。


  姬烈的眼神很好,他分明的看見召胖子落的那一瞬間臉上紅了一紅,額頭還冒起了汗,很顯然,這胖子太重了,重得連自己都難以承受。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把那套盔甲套上去的,每走一步地上便多了一個坑,他走得很是艱難,姬烈看得很是難受。


  「這個肥球可真肥呀,就像是大海里的水母。」


  天鄙青葉發出了一聲呻吟,表情很是痛苦,從景城到蠍子關不過十餘里,可是這段路程卻把他折磨得渾身都快散了架。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腿的存在,海盜的腿大部份都是外八字,因為在大海上航行時常會遇到風浪,戰船隨著波浪起伏,所以,他們練就了一身好本領,那便是用兩隻腳死死的抓著甲板,不讓自己掉到海里被仙女們拖走。天長日久下來,外八字的腿自然而然就形成了,然而,外八字是不能騎馬的,因為夾不住馬腹,越顛越想夾,越夾腿越痛。


  召胖子向姬烈走來,他當然沒有聽見天鄙青葉對他的形容,雖然那形容極其貼切,他熱情的朝著姬烈伸出了手,一臉笑眯眯。姬烈從馬背上翻下來,快步向召胖子走去。所有的騎士也都在此時下馬,包括殷雍和天鄙青葉,天鄙青葉下馬的時候險些沒站住腳,急劇的晃了兩下,好歹是穩住了。


  「二十年前,我和你一樣英俊。」


  召胖子很白,白裡透紅,被陽光一照,泛著一層圓潤的光澤,臉上的笑容很是真誠,臉很大,眼睛卻很小,就像是兩粒黑芝麻落在了盤子大的潔白麵餅上。走了這一段路,他額上的汗冒得更多了,沿著臉頰往下流,流到了頸甲里,濕漉漉的一大片,不過,他卻毫不在乎,一把就抓住了姬烈的手。


  「早就想去見你,可是卻因這該死的戰爭一直走不開。來,給你介紹幾位長輩。」


  召胖子渾身都是汗,手心卻光潔如玉,沒有一絲汗漬,他拉著姬烈朝著那一群騎士走去。姬烈眉頭皺了起來,他和這個胖子素未蒙面,可是這胖子卻表現的太過熱情,熱情得讓人受不了,一來就拉住他的手,他想掙脫,卻又覺得不妥,好歹這胖子也是一方諸侯,再說,召國的確和安國世代交好,這胖子與姬烈的父親姬狄關係很是密切,仔細說來,這胖子還是姬烈的姑父,姬狄把自己的妹妹嫁給了這胖子,而姬狄的母親,也就是姬烈的奶奶又是這位胖子的姑姑。關係很亂,數百年來,諸侯之間互相通婚,早就分不清彼此的輩份。


  「這位是庸侯,這位是狐侯。」


  召胖子向姬烈介紹著那群騎士,其中有兩位諸侯,大部份是將領,也都是各諸侯國的貴族。庸侯是一個中年人,三十上下,面相很是堅毅,臉部輪廓像是刀削的一般,眼睛格外有神,他朝著姬烈點了點頭,姬烈大禮見過。狐侯卻是個年輕人,和姬烈差不多年歲,長得頗是瘦削,自打姬烈一下馬,他就目不轉睛的看著姬烈,等到召胖子把姬烈帶過來,他更是快走幾步,率先向姬烈行禮。


  姬烈趕緊還禮。


  召胖子笑了一笑:「江山代代風雨老,自古英雄出年少,你們都是年輕人,以後的天下肯定屬於你們。」


  狐侯笑道:「英雄二字自是不敢當,不過,師兄卻可當得。」


  「師兄?」召胖子皺起了眉,眼睛更小了。


  姬烈也是一怔。


  狐侯道:「四年前,狐煜曾遊學燕國,拜在簡夫子門下,師兄也是簡夫子的弟子,拜入門牆比狐煜早得多,自然便是狐煜的師兄。只不過,我們雖是同門,師兄卻不知道有我這個師弟。」


  在燕京時,姬烈曾經在燕京學宮修學兩年,學宮裡的老夫子們很是欣賞他,大部份都是他的老師,譬如殷老先生。而狐煜所說的簡夫子是名家的老夫子,曾經有一段時間,姬烈對辯證理論很是好奇,故而被簡夫子收入門牆。不過,他還真不知道有這麼個師弟,簡夫子的弟子眾多,他哪能一一記得清楚。


  這時,殷雍走了過來。


  一見殷雍,狐煜神情動容,趕緊迎了兩步,也不顧身上穿著鎧甲,當即大禮參拜:「狐煜見過老師。」


  殷雍淡淡地道:「此地不是學堂,勿用多禮。」


  狐煜正色道:「昊天在上,厚土居下,業師處中,弟子見了老師,安敢不拜?」說著,沉沉的拜了下去,抖得身上的甲葉嘩啦啦響。


  殷雍坦然受禮。


  這下,全場震驚。


  召胖子的小眼睛轉了半天也沒固定住。姬烈也是一臉狐疑的看著殷老先生,按說,殷雍肯定早就知道狐煜即是狐國的君侯,可是他卻沒有告訴姬烈。要知道,這可不是小事,這一次召國與陳國之間的戰爭,關鍵的轉折點就在庸國和狐國的參戰。


  城頭上的旗幟已經降下來了,新的旗幟還沒有升上去,只剩下旗杆像標槍一樣挺立。烈日當頭,這座千年關塞卻泛著一層死氣。斑駁的牆體上爬滿了青苔,城牆的影子倒映在牆道外面,人和馬一踏進那影子里就禁不住渾身一冷。


  進關的時候,姬烈看到了陳肅,這位陳國的貴族、昔日的景城領主頗是狼狽,鎧甲破破爛爛的掛在身上,臉也有好些天沒洗了,頭髮亂糟糟的,甚至還有幾縷頭髮貼在額頭上,而那額頭上則沾滿了泥痂,他的眼神極是渾濁,傻愣愣的蹲在一輛殘破的戰車上,眼睛雖然看姬烈,可是卻極為空洞。在那輛戰車上還有一個人,此人穿著一件袍子,那袍子同樣極是殘破,但是卻可以看出來往日的華麗,他的面目和陳肅有幾分相似,精氣神卻完全不同,他背著手,挺著胸,看著從牆道里走出來的姬烈等人,目光森冷而有神。


  「這人定是陳侯。」


  姬烈從來沒有見過陳侯,但卻非常肯定此人必是陳侯無疑。儘管這人現在只是一個階下囚,可是那威嚴的氣勢仍在。在中州大地上,諸侯與諸侯之間雖然會因為各種原由打得你死我活,卻鮮少有趕凈殺絕的情況出現,畢竟,誰也不知道下一個亡國的會是誰,這是一個很殘酷的現實。因此,陳侯雖敗,且亡國,但是仍然享受著貴族的待遇。至少,召胖子沒有像對待一個俘虜那樣對待他。


  關塞里擠滿了士兵,關塞外面更是如此,數萬大軍都駐紮在開滿了血骷髏花的那個無名峽谷外面,所有的俘虜也都在那裡。


  在關塞里的人不是俘虜,而是貴族。


  慶功宴就擺在瓮城裡,大大小小數十張矮案,召胖子坐在了中上首,其餘的諸侯和諸侯國的將領依次列坐,五顏六色的旗幟飄揚在眾人身後。姬烈原本想去最末位落座,召胖子卻一把拉住他,笑眯眯的把他按在了右下首,那是僅次於庸侯和狐侯的席位,與亡國的陳侯面對面。


  庸侯意味深長的看了姬烈一眼,沒有說話。


  狐侯朝姬烈點了點頭,笑容很是友善。


  陳侯冷冷的哼了一聲,惡狠狠的看著姬烈。


  『又不是我讓你亡國,這麼惡狠狠的看著我幹嘛?』姬烈在心裡腹誹了一句,老神在在的坐著,對陳侯那仇恨的目光視而不見。


  太陽落在城頭上,八名吹角手抬起巨大的號角,吹響了雄壯而滄桑的號聲。大火鳥在號角聲中展開了翅膀,向九霄雲外衝去,看樣子,它又是去和天上的太陽較勁了,大火鳥有時候就是這樣傻得出奇,看見玄鳥它要比一比高低,看見月亮它想把月亮插成兩半,看見太陽它也不服輸。


  士兵們抬著酒肉吃食放在案上,召胖子擒起青銅酒樽,洋洋洒洒的吼了一段祝辭,無非是感謝昊天大神,感謝諸位仁義之士等等。緊接著,叮叮咚咚的編鐘聲音響起,一群舞姬款款走來,都是些面目姣好的妙齡女子,小腰纖細,細足玲瓏,舉手投足間充滿了誘惑。在座之人大部份是武夫,又剛剛經歷了一場血戰,正是精神極度亢奮的時候。於是乎,瓮城裡上演了一場拉拉扯扯,嚶嚶嚀嚀的好戲。


  召胖子對美女沒興趣,只對盤子里的酒肉在意,嘴巴不住的嚼動著,吃得滿嘴流油。姬烈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酒,心裡卻想著,蠍子關是個關塞,這些舞姬從何而來?莫非是召胖子從岩城帶來的?都說岩城的女人極是烈性,如今看來卻做不得真。瞧瞧這些女人,一個個花柳一般的身姿,眼神媚入骨髓,怎麼看也不像是貞節烈女。


  「大人,獨自飲酒豈不無趣?」


  就在此時,身側暗香徐來,一個窈窕婀娜的身子偎入懷裡。姬烈正在喝酒,嘴巴剛剛碰到酒杯口。那女子依著姬烈的左胸,伸手取了姬烈手上的酒杯,微微一笑,一口飲了個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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