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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聲嘶力竭的喊聲在谷內裂響,小虞像飛蛾撲火一樣撲向戰車,魚羅夫挺劍便刺,小虞險之又險的避過,蝶翼的鋒緣沿著御手后脖軟甲斜斜一拉,御手的頭顱滾落,甲戟手挺戟刺向小虞的胸口,小虞避過尖銳的戟鋒,順著戟桿滾身,趁勢抹開了弓箭手的咽喉,血水噴了小虞滿臉,迷了她的眼睛,就在這時,魚羅夫爆吼一聲,雙手輪起重劍,一劍斬向小虞。


  「鏘!」


  金鐵交接,火星四濺,小虞哇的噴出一口血,巨大的貫力將她那小巧的身體揚起,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撞向谷壁,軟軟的掉了下來。


  「小虞!!!」


  姬烈目眥欲裂,抱著誅邪劍從車轅上躍起,踩著對方的馬匹上了戰車,瘋狂的向魚羅夫斬去,沒有任何一個時候,姬烈會如此的想將一個人千刀萬刮。他神智已失,眼裡只有魚羅夫,一劍又一劍的斬向魚羅夫,對身旁的甲戟手不管不顧。


  「碰!」


  一聲悶響,天旋地轉,夕陽在旋轉,谷頂在旋轉,鬼臉花在旋轉,就連那站在頂上的宋伯約也在旋轉,可是姬烈卻還有最後一絲意識,他朝著晃得模糊不清的魚羅夫吼道:「我會殺了你,我發誓,我會讓你生不如死!」說完,他倒下了。


  一切結束了。


  魚羅夫提著姬烈,像提一隻小鳥一樣高高舉起,誅邪小鳥還想啄他的爛獨眼,卻被他一劍劈飛,險些一剖兩半。


  「我那可憐的外甥,你為何就不願和我一起走呢?結果不都一樣么?」


  宋伯約站在谷頂的一塊大石頭上,從他的腳下看去,正好可以看見魚羅夫高舉著姬烈,他知道這是魚羅夫在向自己邀功,或許,還有一些別的意味存在,不過,他並不打算去深究這個獨眼家臣是何意味,太陽快落山了,他覺得有些疲憊,如果快馬加鞭,說不定還能趕回景城。


  「或許,我可以獨自去嘗嘗安國的春桃果酒,我的外甥。」


  他又喃了一句,把那柄被他一直柱著的華麗的長劍掛在腰上,慢吞吞的轉過身來,這時,眼前突然一黑,一道詭異的影子映入他的眼帘。


  ……


  魚羅夫高高的舉著姬烈,就像舉著勝利的旗幟一樣,因為臉上罩著面甲,看不出任何神色,但是,他的眼神卻冷的像冰,其中還帶著威脅。


  三名重裝甲騎持著長劍圍住了光頭熊戰,不得不說這傢伙就像是一隻打不死的爆熊一樣,身上插滿了箭矢,背上還挺著一柄斷劍,可是他卻仍然提著那柄巨大的戰錘,不甘示弱的看著戰車上的魚羅夫。


  姒英已經衝到了戰車旁,但他的腳步卻硬生生止住了,一柄長戟指著他的咽喉,他卻彷彿沒有看見那戟尖是多麼鋒利,只要輕輕一戳他就得去見昊天大神,他的目光隨著魚羅夫手裡的姬烈而搖動。


  小黑被抓住了,一名劍盾手站在車轅上,扯著他的頭髮,把劍架在他的脖子上,小黑一動也不敢動,疼得直裂嘴巴。而田氏兄弟也被一名陰月衛與兩名劍盾手看得死死的,田重耳朵少了一隻,田立的肩上插了一柄劍,血水正沿著劍刃滲出來。


  宋讓在馬車旁,三名陰月衛冷冷的注視著他,一眼也不敢眨,他的劍在滴血,劍柄上方的梅花已被血染紅,可是他卻不敢再動,因為姬烈的背心抵著魚羅夫的劍。


  魚羅夫的聲音也很冷,像是刮過雪谷的寒風:「宋讓,鐵士,名不虛傳!但是,這是一場戰爭,如今,你們已經敗了!」說著,把手中的劍往前抵了一分,尖銳的劍尖瞬間刺破姬烈的後背,血水無聲的流淌。


  這時,一名劍盾手拖著霍巡走到近前,像扔條死狗一樣把霍巡扔在戰車下,霍巡渾身是傷,瞎眼裡還在冒著血,人已經昏死過去了,但他的兩隻手猶自死死的拽著斧頭。


  慘烈,無比的慘烈。


  宋伯約麾下加上魚羅夫共計三十七人,現在卻只存活著十三人,而姬烈這一方人人重傷,小虞和霍巡更是生死不知,而最為關鍵的是,姬烈正在魚羅夫的劍下流血。


  「噗。」


  一聲輕響,田重扔下了手中的劍與弓,緊接著,田立長長的喘出一口氣,也扔了武器,光頭熊戰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裡吐著嘩啦啦的血,姒英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但是,宋讓卻緩緩的揚起劍,引得身旁的陰月衛再次緊張起來,並齊齊的後退一步,十二名陰月衛如今只剩下四人,有一半是喪生在他的劍下。


  「宋讓!」


  魚羅夫冷冷一喝,正欲把劍再挺一分,卻見宋讓只是把劍上的血甩掉,在一名死去的劍盾手身上擦了擦,歸了鞘,然後,分開人群,將谷壁下的小虞抱在了懷中。


  魚羅夫暗吐一口氣,當下便吩咐兩名劍盾手將霍巡也抬起來放到戰車上,既然對方已經失去了鬥志,他當然不會去逼得對方魚死網破,況且世子殿下要的是活的姬烈,而非死的。


  倖存下來的人朝谷外走去,一路都是殘肢斷體與鮮血,兩名劍盾手沿途打掃戰場,把死者扔在戰車上,其餘的人不管心思如何,目光都看著前方,因為大家都知道,宋伯約肯定就在前方等著,等著享受勝利的果實。


  宋伯約的確在谷外,最後一抹夕陽在他的身上投下濃重的色彩,他的臉色卻很蒼白,天然上翹的嘴角也沒有揚起,反而向下深深的抿著,影子從他的身側斜斜透出來,只是有些臃腫,因為在他的脖子有柄劍,那握劍的手很骯髒,指甲蓋里全是陳年污泥,身後的人也很骯髒,渾身上下冒著酸臭氣息,熏得他都快吐了。


  雙方對立。


  靜,死一般的靜。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大戰過後,面對的竟然是這樣的場面,魚羅夫的爛獨眼像是一坨腐爛的肉一樣抖動,他死死的看著宋伯約背後的那人,但是那人卻將自己保護得很好,整個人與宋伯約重合在一起,簡直不分你我,怪不得宋伯約的臉色白的滲人。


  魚羅夫看向宋讓,宋讓摟著小虞,血水從他的腰上、肩頭滲出來,把小虞也染紅了,但是他卻沒有說話。


  做為對宋讓的尊重,魚羅夫沒有再問,而是朝著那婦人,冷聲道:「你是何人?可知你劍下何人?」


  那人隱藏在宋伯約的身後並沒有回答,卻用行動來表明,宋伯約脖子上的劍緩緩一拉,血水沿著冰冷的劍慢慢浸開。


  「且慢!你到底是何人?居心何在?可知劫持宋國世子是何下場?」魚羅夫的爛眼皮抖得更厲害,目光深深內縮。


  宋伯約叫道:「別廢話,她是個啞吧!」


  「啞巴?」


  魚羅夫怔住了,既然不是姬烈的人,那又會是誰的人?而我又如何與一個啞巴進行談判?魚羅夫頭痛不已,也暗悔不已,不得不說,這人極其大膽,選的時機也極為巧妙,若非一心想將姬烈留下來,若非太過自信,又豈會讓對方鑽了這樣的孔子,真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

  不過,那劫持宋伯約的人卻並未讓魚羅夫太過頭疼,她用劍指了指魚羅夫手中的姬烈,然後,擰著宋伯約的衣領,把他高高舉起來,再用劍尖抵住他的後背,一點一點往裡抵。


  血,一絲絲往外滲。


  這下,便是傻子都知道她想要什麼了,沒錯,她要姬烈,如若不給,她就會殺了宋國的世子殿下,而宋伯約若是死了,魚羅夫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只能像條喪家之犬一樣逃命、流亡。


  魚羅夫當然不會拿自己的生命與前程來換姬烈,他當即把手裡的姬烈抖了抖,叫道:「你想要人,可以,放了世子殿下!」


  那人不答,手中的劍卻往內送。


  宋伯約疼得臉都變了形,那冰冷的劍尖陷入脊椎骨的縫隙里,劇烈的痛楚深深的鑽入他的四肢八脈,他忍不住痙攣起來,嘶聲叫道:「快,快放,放放,放人!」本來還想再罵一句混帳,可是他實在太痛了,痛得眼淚鼻涕一起流,也就忘記了。


  鐵盔下,甲胄中,魚羅夫也在冒著冷汗,他從戰數十載,這樣的情景卻是第一次遇到,眼見宋伯約像條蠕蟲一樣在那人手底下彎來繞去,他只得親自抱著姬烈跳下了戰車,大步向那人走去。


  「停,停停!」


  剛剛出谷,宋伯約又叫了起來,他從劍尖的深入程度感覺到了那人的意圖。魚羅夫聞聲頓腳。


  宋伯約喝道:「把人放下!」


  魚羅夫依言放下姬烈。


  宋伯約感覺劍尖還抵著骨頭,又補了一句:「牽匹馬來,你的馬,最快的馬,快!!」


  魚羅夫轉身去牽馬。


  背後的劍尖退出骨頭縫,宋伯約吐出一口氣,滿臉都是冷汗,風一吹來直哆索,愣不的又碰上了劍尖,疼得他猛一挺胸,活像一隻正在被滾水來回澆灑的大螞蚱。


  稍徐,魚羅夫牽了馬來,宋伯約命令魚羅夫後退,重裝單騎後退,那人一手提著宋伯約,一手提著姬烈,把姬烈扔在馬背上,直到魚羅夫與重裝單騎退到了深谷內,這才冷冷的掃了谷中一眼,將宋伯約狠狠的摜在地上,提劍在馬屁股上猛地一插。


  「希律律……」


  戰馬吃痛,發足狂奔。


  「唳!」


  就在這時,委頓在地上裝死的小誅邪一聲長啼,撲騰著翅膀,飛過了鬼臉花叢,躍過了宋讓的頭頂,朝著那滾滾的煙塵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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