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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為你挖個坑

  月光如夢,在那迷離的夢境里,小虞輕飄飄的向那月白色的水影掠去,蝶翼在翻飛,在月光的印襯下,它燦爛的像煙花一樣,東一飄、西一切。


  月白色的人影在扭曲,他顯然沒有料到這麼快就會被人發覺,他像一條月白色的爛布一樣繞來繞去,卻終是繞不出蝶翼的範圍。


  而此時,另外一處陰影里響起了一聲微弱的痛吟,隨後,一道黑色的影子攜著帶血的長劍竄了過來。


  「嘶!」


  眼看那月白色的人影就要被前後夾擊,他卻突然硬生生的承受了蝶翼的鋒刃,就在血液還沒有完全噴出之時,他扭身便逃。


  小虞柳眉一皺,正要揉身追上,黑色的宋讓卻已搶先一步,並且回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美麗的小侍女讀出了他眼神里的含義:保護侯子,小心對方聲東擊西!

  黑色的影子像風一樣卷過屋頂,緊緊的銜著那月白色的影子,如同附骨之蛀一般奔進那稀蒙的月色中。


  小虞飛身而下。


  而方才那一陣輕微卻激烈的打鬥聲已經驚起了不少人,姬烈被團團圍在了屋中。


  光頭熊戰像頭臨戰的巨熊一樣挺在最容易遭受攻擊的窗戶邊,碩大的戰錘已經被他提在了手中,他的眼睛發紅如血,這是他即將陷入狂怒的姿態。


  田立與田重則在姬烈身旁,因為霍巡與姒英不在,田立便充當了近身護衛,他推起了屋中唯一的一張矮案,將它豎在姬烈的身前,並拔下腰上的劍,埋下了頭,而田重則拉開了黃揚長弓瞄準著屋外,他並沒鎖定任何一個地方,而是將箭頭上下左右的顫抖,這樣一來,不管任何人從任何角度發起攻擊,都將在第一時間遭遇他的利箭,而這樣的箭術姿態,也從另一個徹面召示著他臂力是多麼的強橫。


  至於那誅邪小鳥,它當然是毫不猶豫的躲了起來,這個怕死的傢伙,怎麼會有這樣的朱雀神鳥?它就不能展現出在面對那條黑蛇時的那種兇狠嗎?


  小虞從窗口翻進來,險之又險的避過熊戰狂爆的一擊,然後,一句話不說,默默的站在了姬烈的右側,如此一來,姬烈才算是真正的被包圍了。而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快得讓姬烈有些愕然,不過,當熊戰衝進來的時候,他總算反應過來了,現在,虎邪劍已被他握在手中,眼睛也警惕的看著屋外。


  屋外,月光搖著人影,斜斜的透了過來,田重嘴角一歪,箭頭指向影子的最尖端,他呼吸了三下,正準備松弦,因為在這個時候放箭,恰好便可將箭插入來人的頭顱。


  「別,別別……」


  這時,屋外卻響起了小黑那慌張的聲音,隨後,小黑巫官舉著雙手走到了門口,那一排潔白牙齒在月光下極其顯眼。


  田立冷聲道:「你不是藏起來了么?」


  小黑道:「我,我現在是巫官,我得與你們並肩作戰。」


  「恁地廢話,快進來!」小虞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喝道。


  小黑竄了進來,畏畏縮縮的一陣東看西看,發現矮案后最安全,猶猶豫豫的湊過來,又對姬烈重複了一遍:「我是你的巫官,我不會再藏起來了。」


  姬烈懶得理他,若是他真如他說的那樣英勇,那他就不會躲在自己的身後了,這傢伙肯定是覺得他藏的房間不安全,所以才跑了過來。


  屋外起風了,零零絮絮的風颳起了地上的落葉,飄浮在門口與窗外,氣氛越來越冷,外面卻沒有絲毫動靜,恰是這種冷凜,更使人心生不安。


  小黑牙齒在打顫,咯吱咯吱的。


  小虞狠狠的咬著牙,真想一刀把他切了呀。


  「嗖!」


  恰於此際,屋外一條人影乍現,同一時間,田重手中的箭脫弦而飛直奔來人,眼見即將來人一箭洞穿,那人卻以一種匪夷所思的姿態,彎身避過了這必死的一箭。


  熊戰爆發了,翻出窗戶,拖著那巨大的身影撞向來人,高高揚起戰錘在月光下疊出一絲逼人的寒光,想將正彎著腰的來人重重的砸進大地里。


  不想,更令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那人竟在千均一發之際,伸掌在地上一按,身形竟然平射而出,萬分驚險的避過了這一擊。


  「轟!!」


  一錘砸下,石破天驚,冰冷而又堅硬的青石板讓熊戰一鎚子給轟成了渣,然後,他片刻不停的抱著戰錘瘋狂的旋轉,想將那還沒離開他攻擊範圍的來人攪碎。


  「宋師!」飄身而來的小虞卻在這時一聲驚呼。


  真是宋讓。


  宋讓的身影擦著熊戰的戰錘不斷的飄移,如同怒海中的孤舟,一步一步遠離那死亡的漩渦。


  而此時,熊戰總算停下來了。


  宋讓並沒有在意險些被眾人所殺,反而微笑著,稱讚的點了點頭,然後走入屋中,擺了擺手,示意屋外已經沒有敵人。


  小虞奇道:「宋師沒有追上那人?」


  宋讓搖了搖頭,反身又向屋外走去,不多時,折身而回,手上提著一個人,那人渾身上下裹在月白色的袍子里,咽喉處有一點紅,血跡像蓮花一樣綻放。


  既然已經安全了,小黑便從姬烈的身後鑽了出來,繞著那已經死去的人轉了一圈,捏著下巴,故作睿智的說道:「這袍子適合月夜行兇,你怎麼不留下活口,他現在死了,我們可問不出來什麼。」


  宋讓不說話,眉頭卻越鎖越緊。


  熊戰蹲下身來,把死人臉上的布扯開,從嘴裡扣出一枚黑乎乎的泥球一樣的東西,又把那人翻了個身,撕爛他背上的衣物,吐了口口水在掌上,然後在他的背上用力一抹!

  從始自終,熊戰並沒有說一句話,臉色陰沉的像一灘死水,而伴隨著他的舉動,田立與田重神情越來越凝重。


  「陰月衛!」


  當那人背上的半片黑色的月亮被抹出來時,田立重重喘了一口氣,他的弟弟田重則道:「非是宋先生不願意留活口,而是留不下,這是陰月衛。」


  小虞皺眉道:「他們從哪裡來?」


  田立道:「宋國,專屬於宋侯,是宋侯的影子。」


  宋侯,姬烈終於聽見這個稱呼了,也終於看見了這個人的影子來到了這裡,他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下去,苦澀與憤怒交雜在一起,使得他微微的晃了一晃,可他卻並未因此而倒下,他緊緊的拽著虎邪劍,來到那死人的身邊,合上死人臉上的蒙布,說道:「埋了他,就埋在這院子里。」


  但是,卻沒有人回應他,就連小虞也沒有,或許,她還在震驚當中。


  姬烈也沒有等待眾人的回應,他提著虎邪劍,招呼著從角落裡鑽出來的誅邪小鳥,那小鳥轉了下眼睛,「嗖」的一下,飛到他的肩頭上。姬烈舉步向院外走去,他站在熊戰一鎚子轟出那個洞口,歪著腦袋看了看,好像覺得這個地方挺合適,慢慢的蹲下來,舉起虎邪劍,準備用它把石板下的鬆土刨開,給那死人挖個墳墓。


  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在乎他的護衛們在些想什麼了,生者當尊重死者,而生與死本來就沒有間隔,或許,下一個瞬間,他的護衛也會變成他的敵人,當然,他仍然會舉起劍,毫不猶豫將它插向對方的胸膛,或是對方的劍插入自己的胸膛。


  生與死,哈哈……


  虎邪劍已經豎起來了,姬烈的臉上卻露出了笑意,沒有人知道他在笑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可就在此際,他的面前多了一條黑色的影子,那影子用自己的劍架住了他的劍,然後,宋讓便跪下來了,跪在了姬烈的對面,他沒有舌頭,不能說話,他微笑的看著姬烈,收起了劍,探出雙手,伸向那個坑。


  忽冷忽熱的酸意在眼眶裡打轉,姬烈抬起脖子看著天上的星星,那些東一顆、西一顆的星星一閃一閃,像是一雙雙眼睛一樣,它們彷彿在訴說著什麼,很溫柔,很恬靜。


  當姬烈低下頭來時,面前那個土坑已經變得寬廣了一些,熊戰默默的揮著戰錘,並沒有使力,如同普通人一樣掘著墳墓,田氏兄弟也一樣,而極愛乾淨的小虞就像個髒兮兮的小女孩,她一邊用手挖著骯髒的泥土,一邊咬著嘴唇忍著眼淚。


  「我,我是巫官,我,我要和你們一起……」不知何時,小黑也來到了土坑旁,喋喋不休的重複著他那神聖而又光榮的職責。


  ……


  當墳墓還沒有完全挖好的時候,院外傳來了腳步聲,小黑巫官主動的站起身來,說道:「應該是剛才的聲響驚動了店家,我是巫官,我來應付。」


  姬烈點了點頭,給了他施展口才的機會。


  小黑巫官挺著胸膛向院門走去,他已經準備好了一套完美的說辭,可是那一套說辭卻沒有用武之地,當他打開門時,從院外走來的人不是店家,而是姒英與霍巡,這兩人去了小半宿,樣子很疲憊,彷彿經歷了一場大戰。


  姬烈淡淡的問他們,去了哪裡。


  姒英猶豫了一下,答道:「回稟侯子,那婦人果然有問題,我與霍巡去後院廚房沒有見著她,在回來的路上卻撞見了,她調頭逃跑,我與霍巡追上去,可是那婦人卻極其狡猾,帶著我們兜了大半個景城,最後還是讓她逃了。」說完,他看向那已經挖好的大坑,問道:「這是?」


  「侯子的敵人,陰月衛的墳墓。」熊戰與田立抬著那死去的陰月衛從屋裡走出來,光頭巨漢看著姒英,冷冷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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