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中秋之夜（二）
眾人在門外翹首以盼，等了許久，秦太醫才神色帶著疲憊地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高漢揚立即踏步而上，「秦太醫，我內子她怎樣了？」
哪知秦太醫一得知他是秋雨的夫君，就對他發火道：「你怎樣當人家的丈夫的？你、」
「秦太醫！」林霜月打斷了他的話，「本妃的丫鬟人現在如何？」
秦太醫這才收起怒氣，恭敬地回道：「啟稟娘娘，她的命算是保住了。但由於出血過多，如今還在昏迷狀態。
微臣已經寫好藥方子，這個方子藥性猛烈，可以在短時間內促使她蘇醒。請娘娘速命人取葯過來。」
「嗯。冷雪，你派人立即找齊方子里的葯，熬好之後馬上送過來給秋雨喂下，知道嗎？」
「是，娘娘。」
冷雪接過藥方子時無意地瞥了秦太醫一眼，覺著這個太醫也太年輕了些吧？生得眉清目秀的，都不知道內里有多少料。
心中雖有懷疑，不過她還是聽從林霜月的吩咐，飛速地去將葯找來。
「高漢揚，你先進去看看秋雨吧。秦太醫，請跟本妃過來一趟，本妃有話要問你。」
林霜月特意將秦太醫帶到另外一間房裡，才開口說道：
「秦太醫，你可不可以對高漢揚說，秋雨的病是由於婦人葵水不調所引發的嚴重病症？」
「娘娘，可她明明是不慎流產！」
「本妃知道，可本妃不想讓高漢揚知道，你明白嗎？」
這下秦太醫就更糊塗了，「他不是那丫鬟的丈夫嗎？為何不……」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明白過來，用狐疑詢問的眼神看向林霜月。
林霜月微微點了一下頭，示意正如他的猜想。
秦太醫在皇宮裡也混了一小段日子，算是見識過後宮的陰私暗鬥。
所以他對於今天遇見的這件事，雖然意外，但不震驚。
況且，他只是個局外人罷了。魏王妃要他怎樣，他就怎樣去做吧。
「微臣明白了。請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不會說漏嘴的。」
「恩，本妃是信得過你，才將你召過來的。」
「對了，娘娘。這幾天王爺的身體如何？」
最讓秦太醫牽挂和重視的，莫過於魏王的病。
他知道其他老太醫採取的辦法只不過是減輕魏王毒性發作時的痛苦，還有用各種珍貴藥材強供身體。
這樣不僅是治標不治本，還會讓魏王的身體過早衰退，對其病情是更加的不利。
就如一條本來就細小的燈芯，假若強行在它身上加火油，雖然能燃燒得更旺盛，但消耗殆盡的速度同時也會加快。
「還是老樣子。在夜裡，本妃經常能聽到王爺的呻吟聲，雖然他儘力壓抑，但本妃聽起來心裡更是難受。」
「娘娘，不是微臣阿諛奉承，微臣是真的認為王爺的意志力堅強到世間少有。
倘若換做別人，也許早就被那毒物擊垮或者是自己選擇輕生，不必每日都如生活在人間煉獄般痛苦。」
林霜月不禁在心中感嘆，魏王可是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自己的苦，反而是以一副高傲冷漠的姿態立世，他的心到底是堅強到何種程度？
「本妃想幫他也幫不了，只能在一旁看著他受苦。」
「娘娘，」秦太醫猶豫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很荒謬，但為了給魏王一線生機，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來，「微臣其實有一個想法。」
「哦？請說。」
「微臣在進太醫院之前，曾跟著自己的啟蒙恩師當過幾年江湖游醫，幾乎走過了大半的南越國。
您可聽說過咱們南越國和西邊的西涼國之間的那一片交界之處，名喚天山聖域的？」
林霜月皺起眉頭回憶，好像聽說過，但僅僅是聽說過這個地名而已。
「有聽說過。」
「天山聖域那邊地勢高聳，很多山峰都終年積雪。除了世代生活在當地的百姓之外，外人一般很少進去。
而且，天山聖域自成一方，那邊的人都只聽聖主的命令，相當於一個獨立的諸侯國，無論是南越還是西涼，兩邊均不受管制。」
「你說的這個天山聖域，和王爺的病有何聯繫？」
「微臣曾經聽恩師說過，在天山聖域那邊，有一種罕見的毒草，叫蝕心草。
這種毒草無色無味，吃的人又沒有明顯的癥狀，所以若不是熟悉毒草的人，很難判斷出是中了這種毒。
人中了蝕心毒之後，不會立刻死去，但經血液在體內流竄的毒素，會如有成千上午的大蟻去侵蝕、啃咬人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以致那些人幾乎是在毒性發作的時候選擇自盡而亡，或者是有的人本身就受不了那種痛苦，心臟驟停而死。」
秦太醫說完深深地看了林霜月一眼。
林霜月會意，「你是認為王爺所中之毒就是蝕心毒？」
「微臣不敢確認，但除了這一樣，微臣翻遍醫書，甚至是其他的文獻，也找不出一絲頭緒。」
「那這種毒可有解藥？」
「有是有，但微臣不知道。也許只有親身去天山聖域，讓那邊的人給王爺看看，才能搞清王爺到底是不是中了蝕心毒。」
「本妃明白了，這件事本妃自會和王爺商量。秦太醫，本妃先替王爺向你的心意道謝。」
秦太醫一聽趕忙躬身行禮道：「微臣不敢當。微臣只是對王爺自小就身中奇毒的經歷扼腕嘆息，以及王爺的堅韌之性也著實讓微臣敬佩，所以才一直有關注這一方面的東西。」
……
秋雨蘇醒過來，緩緩睜開眼睛之時，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站在床旁看著自己的林霜月。
「娘娘？」
她只記得當時自己站在水榭外邊伺候的時候，突然感到下腹部一陣劇烈絞痛，然後下體一熱，像是有什麼東西從下面奔涌而出，接著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你流掉的那個胎兒是不是韓青的？」林霜月語氣冰冷地問道。
秋雨這才驚恐地看向自己的肚子那裡，孩子……沒了？
「本妃問你，那個胎兒的父親是不是韓青？！」
面對林霜月的詰問，秋雨低下頭無語應對。
「怪不得你會突然答應和高漢揚在一起，原來你是想對他進行報復！可他做錯了什麼？他是為了保護王爺才殺的韓青，換做是本妃，也一樣會那樣做！」
「可他終究還是殺死韓青的兇手！」秋雨激動得抓住蓋在身上的被子。
「你還是那樣冥頑不靈！本妃告訴你，韓青有錯，你也有錯，就高漢揚是最無辜的一個。
他一心為你，知道你出事之後，整個人都慌得不成人樣。而你呢？卻利用他對你的感情來欺騙他，甚至要他傻愣愣地去當別人孩子的父親。
你是不是覺得等幾年，十幾年後，看到他知道自己做了便宜爹之後的絕望模樣，就是替韓青出了一口氣？」
林霜月道出了秋雨的內心所想，秋雨心虛地不敢和她直視。
「秋雨，你已嫁為人婦，本妃管不了你那麼多。但是，本妃只是覺得，你在糟蹋一份真摯的感情，日後必定會後悔的。
高漢揚只知道你是因為葵水的問題而出血，你好自為之吧。」
林霜月嘆了一口氣之後才離開了房間，秋雨默默地看著她關上門，心中不知道是怎樣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