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鳳求凰
「娘娘，您終於出來了？王爺剛剛派人來說了，今晚要在湖邊水榭那裡用餐。」
冷雪揚著如頭上的銀鈴般清脆的聲音說道。
冷雲默默地點了點頭，以示肯定。
「恩，本妃馬上就過去。」林霜月又回頭跟秋雨說，「秋雨，你替本妃向院子里的人傳話。就說青雲是本妃的貴客，切記不能有所怠慢。」
「是，奴婢知道了。」秋雨過去也和青雲打過幾次照面。
當得知青雲竟被世子夫人弄成了啞巴和殘廢之後，雖然沒有兔死狐悲之感，但也對青雲的遭遇很是同情，反觀自己能有林霜月這樣的主子，則是感到十分幸運。
她知道林霜月的顧慮，王府里絕大部分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勢利之輩。
若不好好敲打敲打，說不定那些人真的會在背地裡冷落和嘲諷青雲。
林霜月吩咐完開始往水榭那邊走去，跟在後面的冷雪好奇地往小院子里多看了幾眼。
身邊的冷雲則「咳咳」地清咳了兩聲，警告著她不要多事。
「姐姐，你不覺得奇怪嗎？王妃為什麼會對國公府的一個丫鬟那麼好？」冷雪用微弱的氣聲問冷雲。
「顧好你自己再說。你以為自己明天能逃得了責罰嗎？」冷雲下意識地看了看妹妹的手。
「都說我不是故意的！」冷雪極力辯解道，但又很快就泄了氣認栽，「好吧，我的確是弄傷王妃了，罪有應得。」
晚風輕拂著湖邊的一排綠柳，枝條如舞者般在風中搖曳。
坐在水榭里的那個白衣男子被身後的斜陽鍍上了一層金暈，美好得不似在人間。
這般美景此刻看在林霜月的眼裡，卻絲毫沒能撥正她紛亂的心緒。
眼前的這個雙目失明，病入膏肓的弱者，竟是上輩子親手毒殺陳芳華的元兇！
她本不應感到意外，畢竟也曾經見識過他的手段。
但也許他對自己的確有所不同，以致會認為他會慢慢改變，最終成為一個好人。
可惜，陳芳華的話讓她徹底認清了他的為人。
她再也不會自以為是地高估自己對他的影響里。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臣妾見過王爺。」
「坐吧。」
「王爺，今天怎麼如此有興緻，想到要在水榭這裡用餐的？」
「你不喜歡？」魏王輕皺起眉頭，擔心自己這樣做會不會多此一舉。
「沒有。可以在一片湖光山色中享用美食，是人生一大享受。」
林霜月望著石桌上的各色美味佳肴，面上保持著微笑，內里卻感到索然無味。
趙公公笑吟吟地給二人各自倒上一小杯葡萄酒，「娘娘，這是皇上去年御賜的西域葡萄美酒。您和王爺先嘗一嘗。」
墨青色的玉杯里漂浮著色澤潤紅的酒液，林霜月兩指拈起玉酒杯，置於鼻尖處細聞，杯中果然散發著一股令人迷醉的幽香。
她看到魏王率先喝了一杯下去，不禁疑惑地問道：「王爺，您的身體……適合喝酒嗎？」
「無妨。」
魏王淡然地回答著，趙公公卻偷偷地瞥了他一眼。
其實太醫並不鼓勵王爺進用葡萄酒，但是不知為何，王爺今天硬是要他將酒窖里的這一瓶絕世珍品弄出來。
這一杯下肚，不知道王爺會不會立刻就醉倒？
林霜月和趙公公有著同樣的擔心，「王爺，您現在感覺如何？」
「挺好的。」喝了這杯酒，魏王自我感覺沒剛剛那麼緊張了。
「那就好。」
兩人俱開始沉默地進餐。
魏王本來吃得就少，而平日胃口甚好的林霜月，今天居然吃得比對方還要少。
「這些菜不合你胃口？」魏王憑著聽覺判斷出林霜月沒動過幾下筷子。
「不是，臣妾在江國公府那邊吃了一些糕點小食，所以現在還不是很餓。」
「你和那位世子夫人，感情不是一般的好啊。」
「王爺說的是。臣妾待她如同自己的親生姐妹，她待臣妾亦如是。」
「很好，不過本王提醒你一句，知人口面不知心。你不要將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暴露給別人知道，免得給某些有心要害你之人一個可乘之機。」
林霜月略帶嘲諷地看向魏王，但這卻是是魏王無法看到的一幕。
「多謝王爺的提醒，臣妾銘記在心。」
晚宴終於撤了下去，對魏王產生了防備的她，是一刻都不想再和魏王這樣面對面地呆下去。
正當她想找借口離開的時候，魏王先她一步開了口：
「月亮出來了吧？」
她抬頭望去，點點頭說：「對。」
「現在是七月下旬，本王估計那月色應該和夜間的白霜一樣潔白而朦朧。」
「王爺估計得不錯。」
「月色如霜，本王即使只能靠想象，也覺得頗為喜歡。」
「如果王爺能親眼看到天上的那幕月色的話，肯定會更加歡喜。」
「本王也是這麼想的。」
他那雙失去焦距的俊目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若不是林霜月知道事實，她還以為他是在望著自己。
兩人又陷入了一會沉默，魏王動了動手指，下定決心讓人將那把古琴放到桌面上來。
林霜月沒有他那樣好興緻，只求能夠早點回去。
從青雲那裡出來之後，她的心總不能平靜下來，似乎有著不好的預兆要發生。
所以魏王什麼時候開始彈奏，彈的又是什麼樣的曲調，她是一個音符都沒聽進去。
倒是旁邊立著的趙公公大感意外地瞧向魏王，兩眼之間竟頓生出一股淚意。
他為了不影響魏王，適時地退出了水榭之外，將空間留給水榭里的二人。
如潺潺流水般順暢而優美的琴聲從水榭中飄出到了湖面之上。
仔細傾聽，這首琴曲中蘊含著的激動同時又委婉的感情，均被魏王的那一雙妙手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
只可惜，琴曲還未奏到前三分之一，就被林霜月出言打斷，無奈地戛然而止。
「王爺，臣妾覺著頭有些暈，可能是剛才喝了酒的緣故。臣妾想先行回去，不知道王爺您可否允許？」
「既然如此，你便先回去吧。」
「多謝王爺。臣妾今晚未能有幸欣賞到您的琴藝，實在遺憾。臣妾先行告退。」
在林霜月從趙公公身邊經過的時候，趙公公很想不顧尊卑地拉住她的手，問清楚她這是什麼意思。
但最終還是忍住了。王爺不喜歡自己多管他和娘娘之間的事。
「王爺。」他緊皺著有些花白的雙眉走進水榭內，輕輕地喊了一聲。
「本王沒事。」
魏王緩慢地撫著那幾根剛剛被他彈過的琴弦，自言自語地低嘆道：
「看來是本王的這一首鳳求凰彈得太不堪入耳了。」
「王爺，也許是娘娘她真的喝醉酒了，一時間並沒有聽出是這一首曲子。」
「她怎麼會喝醉？本王根本就沒聽到她喝酒的聲音。」
魏王的聽力一向極好，趙公公實在是找不到其他能為林霜月開脫的理由。
「這一切原來是本王誤會了。趙公公，今晚的事就當做從來沒有發生過，明白嗎？」
「老奴明白。」
趙公公聽著魏王明顯沉下來的語調，心情也跟著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