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癡情司:安若
【安若】
我回來的時候,程峰正從護士手裏接過一杯白開水。從身邊走過的時候,我對那個護士微笑一下,走過去把買好的零食放在床頭櫃上:“隨便買了點兒東西,你自己看喜歡吃什麽。”
“謝了。”程峰淡淡地說,“你和夕遲回去吧,不早了。”
宋茗還是一臉安詳地躺在那裏,較之先前,我覺得她的臉上的蒼白裏稍許多了一些紅潤的顏色。如果不是心理作用的話,那就證明她現在好了許多。想到這裏,心情頓時輕鬆了許多。
我看了一眼夕遲,他默默地點頭,想了想,我對程峰說:“那我們回去了,明天再過來看她。”
“什麽時間都成,她真的沒事。”程峰抬起頭對我們擠出一個微笑,看得出來,這麽說他心裏其實很難受。隻不過,即使猜到了一些,這種情況下我也不方便說什麽來安慰她。
“那我們明天再過來。”說完,夕遲站起來,對程峰點頭示意一下,拉著我向外走。我又看了一眼熟睡著的宋茗,對程峰微笑一下,然後回頭跟著夕遲走了出去。
窗子外麵又開始下起了雪,在夜色裏紛然地落著。說不上為什麽,總感覺這樣的夜晚,準確說是這個時候這個地方的夜晚怪怪的。於是我不動聲色地加快腳步,夕遲看我一眼,沒說什麽,跟著我步調匆忙地向醫院的大門外麵走。
看來默契這東西,我們還是一如往常,我心想。
“我走了以後,程峰有沒有對你說什麽?”
“嗯?”他把目光放在我臉上,表情嚴肅,“再過一段時間她就可以出院,但是出院後,應該要回家休息一段時間。”沉吟一會兒,他繼續說,“他隻告訴我這麽多。”
“多久?”
“不好說。”
我差不多已經明白了這其中的一些細枝末節。對夕遲點點頭,我問,“那她辦休學還是?”
“應該是退學。”他歎息一聲,“沒想到到最後她還是沒能逃脫,原本我以為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安若。”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發呆,“你說這是為什麽?”
“不為什麽。”我語氣很平靜,用奶奶小時候說過的話安慰他,“有些事情是命裏帶的,想躲也躲不掉。無論怎樣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知道,無論傷心還是難過都沒用,對吧?”
他看我一眼,“你也信那東西?”
“什麽?”
“命運這種說法。”
“不知道。”我很誠實地說,“但是有時候,我總感覺冥冥中我們的一生其實一直被什麽東西牽著走。雖然看不透也摸不著,但是總感覺腳下的路是沿著一個早已預設好的軌跡。當然,我從來不會把我的生活和命運這東西聯係在一起,隻是偶爾想起來會覺得害怕。”
“害怕?”
“嗯。”都堅定地說,“是真的害怕,不是什麽感慨也不是孤獨之類的,我害怕將來出現在生命中的,會有一些永遠也改變不了的悲劇。尤其是那種你明知結局,卻無能無力的事情,比如說死亡。”
“我也有那種感覺,那件‘事情’不會經常想起,但是一旦真正的去想它的話。我會覺得人一輩子其實挺可悲的,忙碌一生,最後什麽也不剩下。就像我小時候總是在想,要是若幹年後人類真的消失了的話,那應該就是最偉大的悲劇了吧。”慢慢地說完,他回過頭來看我一眼,眼神像是又回到了從前。
“想想也是。”本來我想說,真難得,小時候就有這種“偉大”的思想。但是看著他一臉的認真,我也跟著被感染了。“我小時候到沒這麽想過,應該說那時候我是個神經大條的女生,想什麽事情都是一筆帶過。就比方說,會害怕‘死亡’這件事,也是在某些情況下突然想到才會有那種感覺。比如說,有些很晚還睡不著的情況,或者在剛醒來天還沒完全亮的早上,不過很快就忘了。”
“那種事情要是常掛在腦中遲早會得抑鬱症。”他笑說,“就像我們的高考,為了那遲早都會來的戰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憂慮中‘生病’。很不幸,那個時候我就是不幸中的一枚,甚至到現在,我覺得那段時間留在我生命中的影響還沒完全過去。”
“這麽說,你那個時候是個很用功讀書的學生?”我好奇地看著他,按照之前對夕遲的印象,雖然看起來挺安靜的,但是我認為這家夥才不會充當那種認真讀書的“好學生”。
“算是吧。”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啊?”我吃驚,不對,準確說應該是:詫異。
“我就知道你是這表情。”他笑,“我高中的時候和小學不同,真不是老師眼中的‘壞’孩子。怎麽說呢,那個時候背負的太多吧,每天很按部就班地和其它人幹一樣的事。但是說到底我什麽也學不進去,因為那段兒時間每天都像是在煎熬,心裏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說實話,那時候真羨慕那些能真正埋頭苦學的人。”
“理解。”我笑說,“那個時候我也一樣,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很多人都這麽認為。或許隻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
“早看出來了。”
“真的?”
“真的,從認識你那天開始,我就知道你是個不安分的女人。”他信誓旦旦地說。
“看來你早就做好吃苦的準備了對吧?”我玩笑似地說。然後兩個人同時笑了出來。忘了多長時間以來,第一次,能和夕遲這樣談心,還知道了一些他以前沒告訴過我的事。
笑過後,安靜了一會兒。氣氛前所未有地祥和,隻不過我清晰地感覺到和之前比起來的變化,說不出什麽原因,總像是缺點兒什麽。最起碼,我分明感覺到的是,彼此都放不開了。
不過我也不想多想,畢竟剛吵過架,彼此心裏的陰影自然不會這麽快就煙消雲散。想到這裏,我突然想到了徐晴雯,不知道宋茗生病的事她知道了沒有。程峰應該不會專程打電話告訴她吧。
“夕遲,我覺得這件事最好也告訴徐晴雯一聲。”我淡然地說,心裏覺得挺別扭的。有一種自己說出的話打自己的嘴的感覺。
“明天。”他看我一眼,像是在探索什麽,若有所思地對我笑笑,然後坦然地說,“明天讓程峰直接告訴她吧。”
我忍不住和他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