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安若夕遲
【安若】
深夜十二點多,我還是忍不住開了機。十分鍾以後,我接到了夕遲的第二十七個來電。我的聲音很平靜,我說:“夕遲,我們還是分手吧,你看呢?”
“不,安若,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
“一分鍾。”
“不行。”
“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重要了。”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夜晚終於在我關上電話的那一瞬間,徹底換上了它原本的色彩。我還是像往常一樣,輕輕地關上門,一個人走到外麵的陽台上。欄杆是鐵質的,很冰涼。以及身後的牆壁和周圍的空氣,溫度都降到了讓人毛骨悚然的地步。很適合現在的我。
我把目光投向遠方,並沒有想象中的燈火流動,或是星光的傾瀉。所有剩下的,不過是安靜的猶如沒有光線投入的湖底,以及隱藏在某個角落和我一樣無所事事的人。我還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夕遲,想起了他第一次吻我時的情景,在類似於這樣的夜晚。
在這樣的夜晚,任何突如起來的想法都有可能觸動你內心某個最柔軟的地方。我於是就在這樣的夜晚把所有關於我們的往事都回憶一遍,然後淚水就在悄無聲息中慢慢湧了上來。透過那層薄的如同塵埃的液體,我又看見了夜色彌漫地,夕遲好看的側臉。
感覺前所未有地清晰,我愛他,很愛很愛。所以我才沒有勇氣去聽他解釋,或者說,有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徹底羈絆住了我。它深深根植於我內心的某個地方。盤根錯節。開花結果。但是我永遠也看不見它會結出怎樣的果實,換句話說,我永遠也沒辦法擺脫那個明明知道自己錯了卻不願意去正視自己錯誤的我。
二零零五年的冬天,我渡過了此生最漫長的一個夜晚。西北風是在淩晨三點多鈡的時候來的,我清晰地感受到了它肆掠而過那一刻的冰涼。它用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手掌把我的漏在外麵的皮膚撫摸的和那些鋼筋水泥鑄造的建築一樣冷。我喜歡這樣的夜晚。它來的再也真實不過。無論多麽光鮮華麗的外表,虛偽或是真實的笑臉,都會被無情地抽上一耳光。讓你看清楚,無論白日裏你是個怎樣的人,在這裏,都一樣。沒有分別。
寂靜漫長的夜晚終於過去,蒼白如沐的晨曦開始在遙遠的東方若隱若現。“對不起。”我終於說了出來,卻沒有任何人聽見。突然感到很辛酸,因為我猜得到,剛剛過去的那個夜晚,夕遲過的比我苦。
第二天,上午十點鍾的時候,漫天的大雪再一次飄了起來。我從櫃子裏翻出前幾天因為天氣轉暖脫掉的毛衣重新穿上,這件顏色單調的針織衫是高二的時候媽媽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給我織起來的。記得我穿上它的第二天傍晚,我的家鄉,那個人煙稀少的小城,就下了一場雪。從此,它陪伴著走過一個又一個冬季。
可是所有夜晚的想法在黎明到來的那一刻都變成了猶豫,我想我還是適應不了這個無法真實的世界。我還是不想見夕遲,不想見晴雯,不想見任何人。對我來說,擺在我眼前的,已經不僅僅是欺騙這麽簡單,換句話說。它打碎了我從童年帶到如今的一場從未破滅的夢,類似於你不再相信“我愛你”這句話時的感覺。其實你並不是真的不再相信了,你隻是在相信與不相信的邊緣徘徊。徘徊一場經久不衰沒有答案的追尋。
意料之中,電話的屏幕上出現了未讀短信的提醒。但是我現在不想打開它,現在我心裏一直想的是,我和他,和夕遲,到底是分手了還是依然在一起?誰能告訴我。
【夕遲】
江城又下了一場雪,多少有些讓人意外。就在剛剛過去的昨天,我一直以為春天來了。昨天,事實上我不大願意提起昨天的。因為昨天和今天這兩個無辜的詞語之間,總是會有很多的故事上演和結束。比方說,昨天被溫暖的冬日暖陽撒了一地的大地不再了,取而代之的是滿世界的白雪凱凱。昨天馬路邊人行道上穿梭不息的單車不再了,取而代之的是行人零零散散的腳印。還比如,昨天原本屬於我的簡單的幸福不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場漫長的結果未知的等待。
昨天晚上我從安若的寢室樓下離開回寢室以後,站在七樓外的陽台上。我把所有想說的話一字一頓地在手機藍色的屏幕上敲出來,包括對昨天那件事的解釋,包括我心裏最真實的想法,包括這些天以來所有我沒對她說清楚的事。所以接下來,就隻剩下等待。
每個學期的末尾,原本用二號字才能排滿的課表上還沒結束的課已經寥寥無幾。比方說,在這個考試前的最後一周裏,除了周四還剩下的一節可憐巴巴的大學英語,其它的課都已經全部結束。剩下的還有十幾天的日子,在昨天晚上的事情發生以後,我真的不知該怎麽過。
手機上“發送成功”的報告接踵而至,我知道安若開機了。但是除了等待,我實在不想再打電話給她。人始終是會覺得累的,我也一樣,現在我覺得自己不該錯的已經錯了,該做的也已經做了。那麽剩下的,就隻剩下聽天由命吧。
晴雯一直沒再跟我聯係,事實上,如果不是當時宋茗也出現在那裏的話,我實在很難說服自己當時隻是一場巧合。即使是現在我也在懷疑當時的情況是晴雯安排好的,但是宋茗的出現讓這一切都有了解釋,隻能說這樣的巧合不該發生。可是我始終想不通的是,為什麽宋茗和安若會突然出現在那裏,這一切都讓我感覺像是某部電視劇裏經常上演的畫麵。太缺乏真實感了。
中午,雪似乎下的更大了些,寢室裏的人開始討論這場雪會不會一直下到放假。以及如果下到放假的話,會不會阻礙交通從而使我們不得不留在學校裏過春節。我於是止不住想,如果有一天我和安若坐在一輛火車上,然後那輛火車在某段路上因為大雪天氣不得不停下來的情景。我始終覺得,坐在火車上什麽也不去想,隻是為了等待一個目的的路途裏,如果能有彼此相伴的話,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快樂的時光。
然後在我的想象裏,收到了宋茗發來的短信,無非是問我安若怎麽樣了。本來我想問她昨天晚上為什麽會和安若一起突然出現在那裏,但是仔細一想,如果想說的話,我不用問她也會告訴我。所以我隻是簡單地回了一句,還不知道。半分鍾以後,她在回信裏把昨天晚上的事都告訴了我,看來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巧合。但是說不上為什麽,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具體是哪裏我也說不清楚。
安若的短信還是遲遲沒有到來。以我對她的了解,她要麽沒看,要麽就是看了後不知道怎麽回複。我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麽做,我隻需要把QQ登上,然後發一條消息給她。如果在線的話,她一定會看。
“安若,短信你看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