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夕遲宋茗

  【夕遲】


  幾天以後，程峰和宋茗的奶茶店就開了裝修了。我從後街經過的時候，無意中看見宋茗待在裏麵，像是在監督那些工作的裝修工。外麵的牌子很顯現，尤其是碩大的熒光字體：“茗香奶茶店。”這名字真的是個絕筆，沒有更合適的呢。


  我在那裏站了一會兒，準備走的時候，不小心撞見了宋茗看過來的目光。“真巧，看看，我們的店裝修的怎麽樣？”她不緊不慢地從裏麵走出來，臉上掛著真摯的微笑。我還是注意到了，她用了個我們。“真不錯，尤其是這名字，你起的？”我禮節性地向裏麵望了望，誠實地說。“那當然，他，怎麽可能起出這麽好聽的名字。”說“他”字的時候，她刻意停頓了幾秒。我笑笑，看來宋茗終於找到幸福了，我為她高興，真的。“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我真摯地對她微笑了一下，轉身的時候，她在後麵喊我：“夕遲，改天請你和奶茶。”


  “好啊，開張的時候記得通知我。”我笑說，感覺很自然，看來我之前的擔心是多餘了。“那我走了。”我重複一句。


  “拜拜~”她輕描淡寫地說，然後從容的走進店裏。一路上我臉上始終掛著笑，老實說我是個喜歡安逸的人。這樣就好了，就像她說的，永遠的好朋友，我們終於做到了。


  在安若的寢室樓下，我碰到了晴雯。原本我是在那裏等安若一起去吃晚飯的，然後剛放下電話，她不緊不慢地從裏麵走了出來。感覺像是好久沒和她正經地說過話了，突然間覺得陌生了許多。我正準備打招呼說“好久不見了。”她事先倉促地笑了笑，語氣聽起來像是開玩笑：“真不巧，原本不打算撞見你的~”


  “我沒惹著你吧~”我笑說，“你該不會是那次喝酒喝壞了大腦吧，怎麽感覺你最近怪怪的？ ”


  “你才喝壞了大腦！”她目露凶光，“姑奶奶我最近特別煩，尤其是你，最好離我遠點兒！”


  “為什麽尤其是我？”我疑惑地問。


  “因為·····”她停頓一會兒，“因為你看著越來越討厭！”


  【宋茗】


  那天晚上醒了以後，我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一直到白晝來臨。我披著被子從帳篷裏麵鑽出來，外麵的風雪小了很多，眼前是無休止向前延伸的白，以及沒有任何瑕疵的潔淨。除了由衷地感到震撼，隻剩下想要大喊一聲的衝動，然後我就這麽做了。


  我聽著回音在空曠的雪原上跌蕩，聽著吹過的冷風中細微的低語，雪這種東西，是會歌唱的。媽媽小時候指著它們對我說。那個時候我曾經對著門前雪喊出了那句：媽媽，我愛你。然而一轉眼我就長大了，今天，我再一次對著著雪地呼喊，我喊出了這幾年很少提到的字眼，當“程峰”的餘音即將消失的時候，我在後麵加了用盡所有力氣喊出來的三個字：我、愛、你！


  突然，他從後麵抱住了我，緊緊的。他在我耳邊輕聲說，我也愛你。我搖頭，不行，我要你也喊出來，我說。他鬆開我，煞有其事地深呼吸，然後那三個穿透了落滿了雪的荒野，穿透了厚厚的雲層，穿透了白色的柔光裏悠然而過的時光。我聽見了。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宋茗。


  過了一會兒，我問他：“你昨天晚上說的話，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


  他仔細回想了一會兒，說：“當然是真的。”語氣堅定，“中午我就給我爸打電話，他不會有什麽意見。我上大學的時候隻有我媽支持，我爸覺得我應該去經商。用他的話說，上了大學出來還不是打工，現在大學生一抓一大把。開始的時候我還真有些動搖，不過仔細一想，我覺得不上大學的話人生總像缺點兒什麽，你覺不覺得？”


  “原來有這種感覺。”我誠實地說，“但現在沒有了，事實上，哪裏都是一種生活，不一定非要在大學裏，隻不過是經曆不同罷了。話又說回來，我本來以為自己上不了大學的，結果我‘繼父’堅持要我讀。”我很別扭地說完這段兒話，不過說實話，這些年來心裏一直挺感激他，要不是他，我真不知道自己現在會是個什麽樣子。


  “你一直沒對我說，原來你繼父對你那麽好。”他意味深長地說，語氣聽起來像是在感歎我是個非常幸運的人。本來，也不怪他，很難有人會認為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之間會產生真正的親情。但是我想說，我不那麽認為，血脈相連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時間。天長日久，唯一不變的東西，除了親情還有什麽。


  “你呀~”我感歎一句，“是沒有體驗過那種沒有父親的生活，你要知道，隻有母親或父親的生活，永遠構不成一個完整的家。”事實上這一點上，沒有人比夕遲更了解我。也隻有他，才會設身處地為我著想。隻不過這些都隻是從前，我所能做的，隻有一輩子感激他，我說的是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