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秋悲司：夕遲

  【夕遲】


  那天晴雯還是沒來，其實我早就料到了。自從那次回來以後，她就像變了一個人。雖然那種變化是潛移默化的，但我感覺得到，比方說，如果她和安若上課的時候我悄悄溜進去的話，她會拿起書本到坐到另一個地方。如果我們三個人一起去食堂吃飯的話，她基本上不再說什麽話。而之前的那個她，無論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都似乎有說不完的話。有一天下午放學的時候，安若曾經問過她，然後她笑了笑什麽也沒說，所以我們也不好再問什麽。


  不過能再次見到程峰和宋茗，其實還是很開心的。自從那天的事發生以後，他們兩個一起消失了五天。然後在這五天裏，他給我們每人發了一條短信，接著電話就關了機。他發短信的第二天下午，雪停了，化雪的時候西北風吹得格外瘋狂，氣溫急驟下降，我和安若隻好各自呆在寢室裏，隻有在吃飯的時候才短暫的見上一麵。


  然後我們就在這種渾渾噩噩的日子裏再一次聚在了一起，程峰看起來還是老樣子，隻不過看到宋茗的時候又讓我大吃一驚。記憶中，這應該是她的第二次蛻變了吧，我覺得舉個例子來說或許更好，我覺得，她應該是是從林黛玉變成了史湘雲，至於現在的她應該是一半的王熙鳳一半的薛寶釵。難得的成熟和穩重，換句話說，她終於長大了。


  沒錯，她長大了，我本該為她高興的。但是說不上為什麽，還是莫名的感到黯然。隻是這黯然一閃而過，讓我突然發現自己也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自己。我的意思是，要是從前的話，我應該接受不了現在的她吧。老實說，她臉上的成熟，本是我最討厭的東西。對我來說，那一抹被歲月刻上去的痕跡，隻不過，隻不過是皸裂的回憶裏一把褪色已久的風塵而已。


  所以我一直認為，我和安若能夠在一起時命中注定的。因為她和我一樣，把所謂的現實和成熟看成人生的一種沉淪，即使有很多人為了它拋棄了整個青春，即使全世界都把它看成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我也忍不住討厭它。當然我不是拒絕成熟，而是我眼中的成熟是另外一回事，與欲望無關，與煙酒無關。具體是什麽我也說不清，或者它就是單純的理想盡頭的一抹看透，帶著來自原始部落的純真，永永遠遠地散發著泥土和野花的清香。


  很快，一桌子的猜都端了上來，看起來熱氣騰騰的，然而吃進嘴裏卻發現竟然是冷的。程峰叫了一瓶兩瓶敬酒，然後它把其中一瓶擺在我麵前：“大冬天的，來點兒這個暖和暖和。”然後他看向安若和宋茗，“你們了，喝點兒什麽。”


  安若把目光投向了麵前還冒著白氣的一次性塑料杯，示意白開水就好，宋茗跟著也點了點頭。然後我和程峰把酒打開，一聲脆響在我們杯子相撞的那一刹那爆發出來。紅色的液體伴隨著灼燒的快感順著舌根一直延伸到胃部，這就對了，冬天的感覺。


  然後程峰告訴我們，這幾天他和宋茗去了離學校不遠的一個小山裏。還在那個地方冒著嚴寒風餐露宿了兩個夜晚，聽他的語氣似乎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更讓我奇怪的是，宋茗臉上洋溢著的和竟然是和他一模一樣的表情。於是我和安若同時睜大了眼睛。“不會是開玩笑吧？”安若忍不住問。


  “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程峰語氣鎮定，然後我和安若同時看向了宋茗，她堅定地點了點頭。“東西還在了，要不哪天你和夕遲也去試試，很爽的！”程峰補充一句。


  “我謝謝你。”安若莞爾一笑，“我還沒瘋。”


  “很好玩的。”宋茗在旁邊說，語氣裏沒有一絲波瀾。


  我忍不住看她一眼，我想說，宋茗，你到底是怎麽呢。隻不過這話我隻能在心裏想，不是因為她現在是程峰的女朋友，而是因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樣的話在她麵前我再也說不出口。


  “說點兒別的，反正我不會跟著你們瘋。”安若巧妙地轉移話題，“接下來了，打算怎麽辦？”


  程峰淡然把麵前的酒瓶豎起來喝上一口，慢悠悠地說：“我和她商量好了，把後街的那一家奶茶店租下來。剛好後麵的裏間可以改裝成一間簡單的臥室，小是小了點，總比到外麵租房子強。”


  我差點把嘴裏還沒吞完的一口酒噴了出來，愣了一會兒，我忍不住問：“那你們的打算是·····不打算讀書了？”


  他搖搖頭，笑著說：“那到不至於，我和她輪換著看店，反正課又少的很。我問我老爸要錢的時候他也說了，難得我爭一會氣，虧了他不怪我，算是曆練一下。”


  “還沒開始了，就想著虧了？”安若忍不住說。我就在這個時候看了一眼宋茗，沒錯，她臉上洋溢著一種叫幸福的光芒。女人，尤其是當她們能夠看見自己未來的時候，都會由衷地覺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