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暮哭司:宋茗
那天晚上天氣很好,我是說那個我生病的晚上。淩晨三點,璀璨的有點兒過分的繁星凝滯在夜的幽深裏,空氣裏懸浮著黎明到來前的潮濕。我蹬在地上,忍受著接二連三的痛苦像是浪潮一樣在身體的各個部位翻湧,此起彼伏。 然後他就出現了,突然在我身後喊到:“宋茗,沒事吧?”我艱難地抬起頭,有點不好意思的衝他笑笑,“對不起,這麽晚了。”“別說了,我們快走。”然後他在我麵前蹬下,我猶豫一會兒,毫不客氣地伏在他的背上。 接下來的路我一直閉著眼睛,說真的,那個時候什麽也沒想,除了覺得難受以外。大概二十分鍾以後吧,我聽到了車停下的聲音,他輕輕地把我放下:“車來了,我們進去吧。”我睜開眼,有點吃力地擠出一個微笑,“謝謝。”然後他在我旁邊坐下,發動機響起的那一瞬間,我再一次癱瘓在他身上,準確說是在他懷裏。 那個時候我沒有想過他是什麽表情,或者說他有什麽反應。畢竟,我們隻能算是“認識”而已。不過當時的那個念頭,隻是在腦海裏閃了一下,然後我就忘了。所以在那個漫長的路上,我昏昏睡去的時候,潛意識裏這似乎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或者說,我覺得本來就該這樣的,於是在我清醒了以後才意識到自己當時的自私,對不起程峰,我把你當成了夕遲。 還是回到那個一夢三四年的冬天吧,那個小城裏的青蔥歲月,總是在滿世界的塵土飛揚裏無端蒼老了幾十歲。然後,那個小城的一切,包括街邊的綠化樹,包括來往的行人,包括一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頭發,都會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塵滿麵”。 那個時候,在我們那個小城裏,公交車就是用那種淘汰的中巴車改裝而成的。然後大張旗鼓地替它們編上號,美其名曰:風速公交,與你同行。於是在那種喇叭的聲音都會嘶啞的公家車上,即使不怎麽暈車的我也會止不住泛起想吐的感覺。 記憶中那是一個大雪紛揚的晚上吧,我和夕遲從小河邊打公交回學校。那輛公交車在落滿了雪的路上吱呀吱呀的行走,那動作像極了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車窗外是紛亂的讓人眩暈的大雪。街道兩旁顏色不一路燈把夜晚散發著動人的柔光,穿透了落著的雪花,使它們染上了透明的霓虹色彩。 我躺在夕遲的懷裏,一動不動地端詳著他溫柔的像是冬天夜晚的表情。他安然地望著窗外,突然,臉上浮現出溫暖的笑意,然後他低下頭,看著我:“小宋茗,長得好,冬天雪花睡著了。乖乖躺在我懷抱,一輩子,逃不掉~” 想著想著就哭了。 還有,還有我十八歲生日的那個晚上,夕遲送給我一杯子,他說那叫一輩子。然後我在杯子裏麵發現了一張他親手畫的卡片,那張卡片畫的很好看。一個下雪的冬天,一個安然的旁晚,一棵落堆著雪的常青樹,一張落滿了雪的長椅,一對相愛的情侶。他們一起坐在長椅上,女孩兒躺在男孩兒的懷裏,不知道有沒有睡著。男孩兒溫柔地看著懷裏的女孩兒,嘴角掛著笑。 卡片的左邊也寫著:“小宋茗,長得好,冬天雪花睡著了。乖乖躺在我懷抱,一輩子,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