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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尋你歸來:安若1

  我的家鄉在北方,秋天清冷且漫長,從來都不會停止的落葉以及那些漫長的黃昏總是會讓人產生時光流逝很慢的錯覺。所謂錯覺,就是在那一段時間裏,你會以為時間是停滯的或者悠長悠長的存在著,那麽這個秋天的人生也在這種若即若離的錯覺中無端漫長了許多。似乎是,多到了足以讓自己揮霍。我就是那個容易在錯覺中放肆的揮霍著屬於自己青春的男生,我的名字叫夕遲。


  幾多年前的那個秋天,我還在離家鄉遙遠而久遠的地方上大學,那個地方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江城。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江水悠悠,小橋畫廊般的景色。如果這麽認為的話,那麽你就錯了。江城的確是有一條從各拉丹冬雪山發源的長江穿城而過,隻不過橫跨在那上麵的,是一座又一座鋼筋水泥鑄造而成的大橋。除了過車行人以外,那些橋梁和那些佇立著的房屋一樣,無端成了這個城市冰冷的象征品。尤其是華燈初上的時候,這個城市,我是說這個城市的一切,包括所有的建築,包括所有的路人,包括隱藏i在某個角落裏的一隻小小的昆蟲,都不過是和你擦肩而過帶著冷峻表情的物品。


  於是很不幸,我成了這個城市的一員。當然我也知道如今的世界哪裏都是一樣,我和那些無數個你們一樣,帶著自己的秘密活下去。再活下去。


  安若是我的女朋友,她和我一樣討厭著這座城市,討厭這裏的一切。幸運地是,幾年前我們終於離開了這裏。不幸地是,我們的愛情也跟著分崩離析。但是我不後悔,她在南我在北,我想如果有一天遇見的話,我若未娶她未嫁,那麽我們就將就著過完下半輩子吧。之所以說是下半輩子,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在三十歲以前是沒辦法再去談一場戀愛的。當然、當然,如果讓我再遇見一個和安若極其相似的女人的話,我是說除了長相哪裏都一樣的女人,我一定不會放過。


  那個時候我還有一個朋友,我不知道這樣定義對不對,因為我和她之間,一直有一種說不清的關係,她叫晴雯。她是我和安若在一起後第一個說喜歡我的女生,當然了,她的喜歡很單純,單純到從來都不願意主動和我說一句話。那麽如果她主動和我說話的話,一定是她心情極度的痛苦或孤獨的時候,僅此而已。至於我,我始終把她當做最好的朋友沒有之一。


  這麽說是因為我覺得安若是我的親人。我對親人的定義是,我願意為了她付出所有的人。是的,我願意為了她付出所有,包括我的青春我的未來我的生命,但是有一樣不行,那就是我的理想。因為對我來說,除了它我一無所有,除了它,我沒法活下去。可是,可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為了它我失去了這一輩子最重要的東西,我失去了安若,失去了晴雯。我一無所有,而我那沉甸甸的理想它還在某個落滿了灰塵的角落裏,一天天暗淡下去。於是對我來說,青春,是一段美麗的憂傷。


  我還有兩個朋友,一個叫程鋒,一個叫宋茗。你們應該猜到了,他們是一對情侶。他們在無窮無盡的煎熬中一步一步終於走到了一起,那麽恭喜了,我親愛的朋友。如果你們可以聽到的話。


  我又來到了江城,我又來到了當年的那個大學,它還是一如既往的陳舊和滄桑。我沿著校門口一路向裏麵走去,那些來往的人早已換上了新鮮的麵孔。新鮮到讓我這個剛剛二十五歲的人覺得,他們都是一些還沒長大的幼稚的孩子。我淒然的笑笑,想當年我還不是一樣,那個最無知最犯賤最傻逼的文藝青年,其實就是當年的自己。


  當年我不知天高地看不起這個學校的所有人,總認為自己總有一天會變成一個偉人。當年總認為自己的夢想是偉大的,自己早晚會把它實現,卻沒發現自己隻是整日地把它掛在嘴邊和藏在心裏。而自己每天幹的事,比那些自己看不起的人還要荒唐。如今想起來,自己的青春,真的是糟亂的一塌糊塗,不過沒關係,最無畏最放肆,就是青春。


  南區的老食堂不再了,聽說幾年前學校把它改建成了新圖書館,當年我覺得那個食堂的飯菜是整個學校最好吃的。當然所謂的好吃,也隻是說咽得下去而已。西區的情人坡不在了,那裏已經被鏟平,一棟嶄新的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教學樓建在了那裏。我從裏走過去,才發現是新建的人文學院教學樓。這個學校終於在我們離開幾年以後為每個學院都建了一棟教學樓。小湖邊的桂花樹還在,遙遠的就可以看到有幾對情侶躲在那些桂花樹下麵享受最美好的歲月。小湖中間的那個小亭子也還在,隻不過當年我們走進小亭的長橋不再了,於是那座小亭子如今看起來孤零零的,它大概以後都隻能這麽孤零零的。我從學園路走過的時候,意外看見了南大門左邊的梧桐樹,那是幾多年前我和安若相識的地方。


  我又想起了那段塵封已久的往事,聚散離合,冷淒淒,你方落淚我便傷。我的青春類似於一場無邊無際黑暗交錯的荒野,屬於理想的黎明似乎永遠也不會到來。


  那是一個酷熱的夏天剛剛過去天氣剛剛開始轉涼的季節,我們稱它為初秋,那一年我們大二。當日她穿著一件稱得上是灑脫的軍綠色女士風衣,一條貼身的休閑長褲,頭發是那種類似於海底的藻類一樣披散在頭上的淩亂。她的眉毛並不怎麽細,嘴唇稍顯蒼白和幹裂,一看就是不常喝水和塗唇膏留下的痕跡。她也沒有佩戴什麽裝飾品,如果非要從她什麽找出什麽裝飾品的話,我隻能想到她當時提的那個灰色的包包。


  我想她身上最出色的地方就是眼神,讓我想起了《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裏麵唱的“好一對明亮的大眼睛”,隻可惜,她的頭發披散著,而不是辮子長又長。她看起來像是在等人,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從不看來往的行人一眼。我走過去在那個梧桐樹邊的小攤上買水的時候意外碰到了她不經意間流轉過來的眼神,透過那層淡薄的如同塵埃的視網膜,我清晰地看見了她深邃而澄澈的瞳孔中隱藏的,類似於淩晨三點時分的光線那種模糊不清的光芒。


  我承認,自己是被這個陌生的女子深深地吸引了,於是我走過去用一種最古老或者說最直白的方式和她打招呼。我假裝是欣賞那些落下的並不怎麽繽紛的梧桐樹葉,慢慢走近她:“美女,我可以在這裏站一會兒嗎?”


  她轉過頭來看我一眼,眼神是那種鄙夷的色彩,然後她說:“帥哥,我不是這棵樹的主人。”


  這是我和安若說的第一句話,以至於後來她總是抱怨我搭訕的方式太過庸俗。不過我總是認為,我和安若是很有緣分的。緣分這東西任誰也說不清,它或許是不經意間的一個眼神,不小心的一次邂逅,或者是,不屑一顧的擦肩而過。準確說,所謂緣分,就是取決於你遇見誰。


  (第一章為後文的鋪墊,相當於楔子,真正的故事還沒真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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