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動因
然而說到合作.……
在藍北,拾荒的人都能說句仰望星空之類的話,可是那樣宏大的世界觀,容遂並沒有在心中建立。
而且,藍北的名言「沒有永恆的朋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這句話本來是指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後來已越來越多地被人用來解釋超越個人之上的群體之間的關係。
可是,容遂是懷疑的。因為這意味著只要多人結合在一起,成為一個穩定的組織結構,就可以的拋棄個人固有的價值觀,沒有道義也沒有品德,只知道追逐利益。
而明明是為了穩定和強大才組合在一起的人們,由此而建立的卻是為了利益可以隨時打破的關係,既沒有承諾也沒有背信,只有利益是否足夠。
如此,那麼爭戰、吞噬、欺凌、壓榨以及冷漠和坐視死亡與悲劇的發生便再沒有一絲奇怪了。
甚至是人與人之間,私人之間也變成了利益的爭戰,這分明是深度的扭曲!
雖然彼岸族是為了自己的生存壯態而選擇與魔族合作和背離,可是這對容遂來說已經太過了。如果沒有啟族了解一些魔族的秘辛,他們是否還會坦誠相告曾拜服在魔族腳下,為其作看守若許年一事?
容遂默默無語,一杯一杯地飲著果酒,她想象不出拋棄人的本質的人格是什麼樣子,因此從來也不認為自己能代表任何群體作任何決定,或許她閉緊嘴巴是最明智的。
明月清輝,香甜的微風透過窗紗和門帘吹了進來。
這個獨佔一個時空線的瓜洲城果然是彼岸族傾注心血的所在,藍南的沙漠中便有綠洲夜溫差也還是不小的。
而這個瓜洲城只是涼到宜人的溫度,一點也不冷,可見在植被和水土涵養上花了多少功夫。
美麗的女招待,或者說明顯另有身份的彼岸族女郎不時補些酒水瓜果。如此涼夜,如果再有人在月下輕歌曼舞便真是一場夜宴了。
可是,如同容遂沉默了一樣,藍南藍北的諸人,甚至彼岸族的三人一時都沒有再開口。
彼岸族的三個主事人也並不催促,他們了解人類,這種時候,這種要求人類是無法拒絕的,面對壓倒性的強敵,即使不能多一個朋友,人類也絕不會再為自己製造敵人。
一時無言反而意味著都在認真考慮。
果然,彼岸族女郎又上了一輪細點之後,木坤沉聲問道,「如何才算是合作?」
彼岸族的大鬍子首領一笑,「我族不再管魔族設下的恐懼誘發裝置,並可隨時分享我族獲知的消息,只要人類保證以後不再清算我族曾與魔族合作一事即可。」
這個條件一點都不誘人,甚至算起來也並沒有必要。
如果彼岸族只是呆在自己複製的時空,按他們以往的方式繼續藏匿又何需管人類世界的諒解與不諒解呢?
哪怕現在這個城市已經被他們發現,只要把當下的時空再複製一次,便又可以重新隱藏在無窮的時空之中。
誰還能一點一點地從茫茫時空之海中,找到比一滴水更小的一段小小時空?
「人類的想法,似乎對於彼岸族並不重要吧。」啟族前來帶路的女郎輕笑著說。
說起來,還是啟族主動接觸了人類才有這一端事吧,看來彼岸族也了解到不能和啟族輕易敵對,不然沒準就悄悄滅口了吧。
大鬍子首領哈哈笑道,「事無絕對。要知道我族名為彼岸族,是生活在人類的彼岸之族,本來確實沒有交集。」
「但是人類現在正因意識融合而革新,如果真能戰勝魔族,用不了多久就會生活在當下,此岸與彼岸也就合一了。」
「我族也會因之失去生活在與人類交錯的時空的本源能量,早晚得處在同一時空之下。彼此之間友好相處的關係自然還是越早建立越好。」
……
奇異的彼岸族,看不出一點與人類分別的彼岸族,只是生活在人類時空相鄰一側的彼岸族,因為看到未來共處可能而作出現實利益選擇的彼岸族.……
如果他們就是人類的鏡子,是人類即使換個時空,還是不換花樣生活的鏡子,容遂真是沒有什麼話好說。
假使人類在與魔族之爭中敗北,藍星被毀滅,彼岸族還是會在人類滾滾向前的洪流之中孕育而出嗎?
他們的靈魂是否其實也是與人類相同,只是魔族悄悄玩了個花樣?
木坤端正了身子肅然道,「合作一事並非在下能單獨決定,彼岸族的意思在下會轉告。」
大鬍子首領微笑,他們怎麼會忘記招呼無界的長老呢,彼岸族又怎麼會只有一城呢?只有真正見識到彼岸族的力量,人類才會知道正確的決定只有一個。
藍北的這幾位來客,看上去並無人可以做主,但是事實果真如此么?
常安見容遂只低頭飲酒,葉傾和步青驪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就是不開口,而兩個水元素族正互相給對方挑小點心,你一口我一口吃得不亦樂乎,只得出言支應一二。
「我們只是藍北的普通人,可以在能力範圍內代為轉致貴族的合作意向。不過,我們相信,彼岸族通過自己的途徑應該能建立更為直接有效的聯繫。」
確實很奇怪不是么?彼岸族難道為了給魔族看守設施便只生活在藍南,完全未曾染指藍北么?難以相信他們會對藍北的一切全無興趣。
一個幾乎能在人類無法察覺地情況下了解到人類所有秘密,無論政府還是私人對於彼岸族而言都沒有秘密,如果彼岸族能因心中的喜好只是守在藍南,那還是一個可以相信的民族。
然而,這怎麼可能呢?
大鬍子首領自常安的話音一落,便舉起酒杯,「如此便好,我族對各位是有深深的信賴的,無論何時,各位都是我彼岸族最尊貴的客人,最歡迎的朋友!」
這一杯酒有多少人是與大鬍子共同舉杯的,容遂並不知道。
她一直在自斟自飲,只是在那個酒入喉中的瞬間忽然想到:或許彼岸族不需要那麼多伏筆,如果人們真的生活在當下,還會審判歷史么?
而彼岸族如果融入人類的文明,成了為人類整體意識的一部分,還會需要和接受今日的圖謀么?
未來或許真的是屬於每一個智慧生命的,而不是任何一個沒有人類人格只以利益為連接的組織體的。
然而,一個過去的生命,能夠替未來的生命作出最適當的安排么?
彼岸族也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彼岸啊,所以即使是為著自己,在這個他們生活的當下,彼岸族仍然如同飄流在錯亂的時空,說著不屬於現在的話,做著遠非當下的打算。
如果,再誠懇一些,再坦然一些,哪怕不願意道歉,容遂也是願意同飲一杯酒的,他們的瓜果如此美好,他們的真實結出的果實是如此的讓人驚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