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永恆的牽引（下）
不理解的不僅僅是水元素一族，眾人聞說之後都驚訝非常，究竟當初的人會什麼要做這樣的選擇呢？
七口泉眼中住著七個古老的靈魂？容遂對靈魂是非常好奇的，然而阿漫說這七個靈魂已經與泉眼完全融合，可以說他們就是泉眼本身。
而靈魂的永恆之力，並沒有讓他們有異於泉眼的一星一點的波動，阿漫和阿瀏未能察知任何信息。
可是容遂明明覺得七口泉眼彷彿在流淚一樣啊！
葉傾和步青驪對視一眼，他們知道怎麼破除這個陣法，只是在藍南人未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之前，什麼也不便說。
多麼奇怪的決定，犧牲本族之間靈魂的吸引力，維繫永不幹涸的生命之泉，而一族的生命力卻一代比一代衰減，這是什麼樣的延續選擇呢？
可是，沒有人是當初作出選擇的人，不知當時的情境，而他們藍北的人也並非直接受到這樣的選擇影響的人，是無法評判衡量的。
木氏父子與則氏兄妹對視一眼，似乎也無法就此作出決定。靈魂上的空乏之感，他們此生都熟悉得以為人生就是如此了。
可是現實卻告訴他們，那是只是一種選擇！
只是想到這一點，四人的心情就無法抑止地起伏不定。
年幼的木生，他的心還並不算空乏，儘管因為母親覺得父親時常在外奔波，所謂家庭不過是徒有虛名，於是離開了他們。
可是他還有父親，在他還是一個小嬰兒的時候就將他背在身上，出任何任務都是如此。待他長到四歲需要夥伴的時候，父親又領了看守祖泉的任務，給他更為安穩的環境。
他覺得自己得到了最深厚的愛。
可是此時也忍不住開始想，如果母親與父親靈魂相契，是不是就可以完全理解父親的選擇，是不是就永遠不會離開，是不是他也可以擁有母親的愛呢？
彼此深深吸引的靈魂怎麼會選擇離開呢？
「爸爸，我們不要這個陣法了吧。」木生說出了心裡話。
木坤是藍南無界組織的首領，然而無界組織還有一些不再執行任務，只憑自己的興趣發掘和探索藍南星球的長老。
這件事，雖然無法也不宜通過一個程序徵得所有藍南人的同意，但至少得讓這些長老們同意。
「嗯，如果長老們都同意。」木坤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他把兒子養得如此無畏和坦蕩，思慮周全這樣的事就交給歲月吧，在經歷中成長才是最好的。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似乎最香的肉都不香了。
像這個年齡的大多數孩子一樣，木生樂意扮做小大人，強行抑制下坐立不安的等待，將家中的骨槍拿出來，一隻一隻地打磨。
然而他並沒能完全控制好，一隻只骨槍全都短了不小的一節。如果不是木坤每隔一段時間便將他手中的槍換下，恐怕木生能將整個槍都磨得只剩槍柄。
儘管如此，木坤也並沒有說什麼，非常意外地，木坤是奉行身教勝過言傳的人。
長老們的回信已陸陸續續接收到了，第九封是來自大長老的。
他正在海底探險，發來的信息很簡潔，「XXX，還有這種事，還等什麼！立刻毀了！原來我們這些老骨頭還能找老伴啊！」
三十六位長老，已經收到了四分之一，全都是同意。是否再等一會呢?或許只用再等一天就可以了。
可是不僅僅是木生坐立不安，木坤也在強行穩住心神，則天和則地兄妹在比試場上已經拼殺到彼此精疲力竭。
木坤又強自按捺，等到了第十八位長老的回復，然後又接到了大長老的消息，「臭小子，說了讓你立刻毀了，萬一有長老在閉關一時注意不到，你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老子在海底都快火山爆發了，再等不到一絲反應，信不信我過來把你丟到岩漿中去，叫你煎熬老子！」
木坤長長吐出一口氣，走過去拍了拍狠狠掐著腰在蹲馬步的木生的肩膀，則氏兄妹一改爛泥一樣的癱卧從地上爬了起來。
再次來到那個山洞中，葉傾和步青驪二人聯手同時觸動七個星位后，又投出一個萬象儀生生插入七星與小潭的牽引之間。
萬象儀對著七個星位的一面，吸收了七星之間的牽引力，另一面則吸收了小石潭的牽引力。如此這個陣法之間的循環就被打破了。
阿瀏和阿漫又通過融合將七口泉眼的位置移做不規則的散波形，如此便再難形成穩固的牽引之力。
七口泉眼的位置一定，萬象儀就從空中跌落，碎成粉末。萬象儀本是先前文明留下的寶器，能模擬萬象的形態。
葉傾拿出的這個，是玄門後來自製的，或是材料之故，總不及那唯一的真品。這一個就因為承受不了七口泉眼和水潭之間的牽引之力而碎了。
好在任務已經完成，木氏父子和則氏兄妹都很明顯地露出非常奇特的表情，他們的手俱都不自覺得捂在胸口。
然而不及眾人探究，小石潭潭底的碎石全變成了粉末，泉水開始咕嘟咕嘟地向外翻湧，不一會一隻貝殼被泉水拖舉而出，可惜並沒有走出一個踩著貝殼的美人啊。
容遂正這麼想呢，那貝殼張開了口，露出一粒明珠，緊接著明珠大放光華，空中出現七個人虛影。
七人同時向眾人一禮，一道意念同時傳向眾人。
「因星球遭遇巨變，水源匱乏而族人並無一搏之力，吾伏氏兄妹七人受命以生命力換取生存空間，如此雖然人人都會消減生命力，卻人人都有生存下去的空間。」
「然而我們並不知這種以靈魂的羈絆為代價的存續是否更為可取，因而只願族人能夠及早終結這種交換，重獲完整生命。」
「可惜一直等到我兄妹七人靈識都要寂滅，只得將最後一念封印在明珠中，也未能等到同族的到來。此來能令明珠重現的後輩，感謝你們的出現，至少證明從前的犧牲仍有三分的可能是值得的。」
明珠的光華暗去，屬於先輩的最後一抹靈識也消散了。原來連他們也並不知道這樣的犧牲是否真的值得，是否真的迎來了人們需要的生存空間。
儘管如此，仍然義無反顧地去做了。
人類真是很奇妙啊，如果不再總是追求一個所謂的正確，而是只管自己能做的最大程度的努力，究竟會是什麼樣子呢？
是文明的延續還是毀滅呢？僅就藍南而言，他們的文明並未毀滅，但也只是虛弱的延續，可是畢竟迎來了涅磐重生的一天。
而假如人們當時不以自己的力量和靈魂的羈絆為代價，是否會在經歷了初期無可挽回的死亡之後，更早地獲得擺脫束縛，掌握自己生命的機會呢？
儘管沒有這種假如，儘管不知道真正的答案，容遂卻有一絲慶幸，哪怕不知道對錯，藍南的人們，畢竟沒有以適者生存為理由，任絕大多數人去死去，而自己爭取所謂的解脫。
因為很顯然，至少伏氏兄妹七人已經能擺脫魔族的束縛了，這樣的人豈是惡劣的環境能奪去生命的人？
一個意念清晰地浮現：人類的命運是共同的，共同享有，共同分擔。任何理由下想要獨佔風光和利益都只是將危機后移，甚至可能導致一再地重複同樣的悲劇，因為人們並不是如同眼睛所見的那樣彼此分離。
而共同承擔，即使未知結果如何，也會因為眾人分擔而最終可以一同經過，到達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