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他們去哪了
探照燈從高牆頂部射向四方，甚至整個牆體都發出白熾的光芒，將若大的圈禁場地照得通明。這些機械人在人們眼皮底下飛速建起的高牆，讓人們像剛剛才認識到一樣，升起了畏懼。
從前也想過世界的科技水平大約遠不止人們想像的那樣，可是突如其來的機械人風暴，遠遠超過了人們的預期和接受限度。
似乎心理底限就是要用來突破的，轉眼他們就被告知要獨自將五個不同的人打得不能動彈才有資格成為新人類。
新人類是什麼，舊人類又怎樣呢？機械人完全沒有提起。這個本就不平靜的夜晚，更加叫人的心起起浮浮。
報名現在就可以開始，只要找到任何一個機械人，讓機械人掃一下右手小指的生物識彆扭就可以。
那個小扭記錄了一個人完整的DNA信息，直接與人體的主神經束建立了接，別說取不下來，取下來，人也毀了。
然而，算不算好消息呢？這意味著再也無法發生冒名頂替的事了。這個世界的大富翁，也無法買人替他們戰鬥，然後充作自己的成果，成為所謂的新人類。
可是，惶惑中的人們突然想到，真正的大富翁，其實都不在這裡。在哪裡他們不知道，或許和他們曾經期待的軍隊一樣，都在一個遙遠的地方吧。
可是還是有小富翁的，此時正有心思活動的人，試圖說動誰人主動放棄反抗，畢竟有些人本就體弱，就算不放棄反抗，也未必能打贏，此時合作還能得到一筆可觀的財富，何樂而不為呢？
藍北人竟然有志一同的發現了，機械人關於五個人的要求，並沒有說人們不能指定對手，只是要求一人擊得五人失去反擊能力即可。
甚至也沒有提到時間，而只是累計五個不同的人就可以了。
被打倒的人也並非沒有機會，仍可以擊倒他人獲取新人類的資格。這些潛在的機會，很快被人們洞悉，便有三三兩兩的人開始報名，對戰的人一同完成了登記。
雖然沒有人被告知未能成為新人類會怎樣，可是僅僅想到這些，便讓人們的心上壓滿了層層陰雲。
未知一向是人們不安和恐懼的根源，更何況，人們會被圈禁在這裡，機械人已經說過是因為藍星的資源不夠用了。
藍星的資源不足以維持人口越來越膨脹的人類的日常所需，早不是新鮮話題，各種新聞、紀錄片，還有國際會議，國際條約一直在試圖解決這個問題。
誰會想到，就在今天，機械人就要解決呢？像是食物匱乏的羚羊會主動一群群跳下山崖一樣，人類也要這樣以抹去生命的方式，消減人口嗎？
機械人的背後是誰，是誰替人類做了這樣的決定？真奇怪，這樣荒誕的要求，竟然無人起身謾罵。
是機械人強大的力量，讓人們更加畏懼背後力量的強大吧，人們習慣了向強者臣服。就連玩個遊戲，戰力更高的人，也好像先天就會被人尊敬，不懂得尊敬的人就像個二愣子。
為著這樣的原因，連小學生都知道，要花錢增加戰力，否則便會被人瞧不起。
而真正的強者，便有這樣無人挑戰的威權加身！即使偶有認不清自己份量的人，此刻不也正在昏迷中嗎？
一個又一個因危機而靠攏的家庭、親友，此時正隱懷希冀，又強自以理服人地在商議著是不是應該選人出來參加明日的挑戰，人選又如何確定.……
這是一個美麗的夜晚，因為人們曾經看到自己原來可以擁有無限的可能。這是一個醜陋的夜晚，因為人們不得不看清內心原來還有這樣的自己。
接受親人的犧牲么，說服親友為自己犧牲么，為這一切找上合理性么？
但願這是一場夢，人們在醒來后便能長舒一口氣，或是一個遙遠的過去的歷史細節，因為並不重要，被一個括弧備註為略.……永不需要當真，永不需要回憶.……
「有人通過生物電，向外傳輸信號，我們需要攔截么？」阿里的夥伴AI156788已經開始詢問他了。
所有的信息都在收集時同步向智樞傳輸了，沒有收到反饋的指令時，現在的夥伴們會自發地徵求阿里的意見。
其實智樞沒有反饋，就說明這些信息智樞並不在意，可以忽略。
阿里對AI156788輕輕搖頭，「不必。」恩師和人類都讓他困惑，可惜他只知道人類的文明史，對於恩師的種族並不了解。
可惜即使知道人類的歷史，人性在各種不同條件下的不同反應，仍叫他無法預判。
在這種時候仍用自身的生物電向外傳遞信息的人，是值得尊敬的吧。這是要消耗身體內的水和能量的，他可不記得有指令要給被監禁的人類發放水源和食物。而脆弱的人類，仍是相信自己是離不開水源和他們眼中的食物的。
容遂在湖邊坐到露水打濕了她的衣衫。她知道常安一樣不安，之前勸慰她的話，何其蒼白。一個人如果自己也不信的話，怎麼能勸服得了別人？
何少康就在身後不遠的一個院落的水晶床上昏睡。他的識海中，幾乎所有的意識能量單元都遭到結構性破壞。
所有的意識無法連接，只有一個個的碎片，玄門也只能幫他消除這種破壞給識海本身帶來的傷害，並不能直接修復意識能量單元。
水晶床能幫他聚斂和穩定自身的能量，然後緩慢的讓能量鍵重生，再把意識重組和恢復。至於需要多少時間，容遂並不知道。
清正曾拉著容遂看湖水倒映下的她，一雙惶惑焦慮的眼睛，不安和燥郁從整個人身上滿溢而出。
可是看見這樣的自己，並不足以讓容遂冷靜。於是清正又帶她去看了何少康。何少康的遭遇確實是因她而起，可是這也不足以讓容遂的心平定。
終於清正帶來了外面的消息，當局束手無策，只好問計玄門了。
清正看著聽完外界整體態勢后沉默的容遂，心裡發出一聲冷笑。問計玄門！世俗當局無力保護的國民，玄門能不能護住？
任何人為事件，都是自然進程的一部分。人類走到今日，也該面對自己的選擇了。別說有魔族在背後，哪一個種族是異端，而不屬於宇宙文明的一部分呢？
玄門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魔族自然也會。世俗當局不要以為選擇把球踢給玄門了，就可以不再為這一腳負責了。
「我得去找我的家人，爸爸媽媽和妹妹。」容遂突兀地說出這一句。
清正不由放聲大笑。他們天蟮族一向不喜歡繞圈子，人類急了也是一樣啊，都是如此赤裸和直接地表達。
那麼玄門此次的決定，沒準也是一步好棋。
「行啊，小步和葉傾會和你一起去。但你得明白，玄門只能提供有限的幫助，人類的問題只能人類自己解決。」
容遂長長呼出一口氣，現在她已經了解，玄門更多是由不同的異族修士組成的，雖有人族，可是能突破世俗格局，又修行有成的人類實在是鳳毛麟角。
玄門會為了藍星的保全而不顧一切，但不會為了人類的存亡而付出全部。對於玄門，她其實一直都沒有什麼要求的。
看著沉默不語的常安，就這麼幾天，已經如此風雨如晦，有這樣的君子守在身側，她並不是一無所動的。
但是，現在是去找她的家人，她無法放任自己再讓常安陪在身側。
可是常安的沉默，並非源於思考，而是堅定。
正如清正所說，人類的問題，只能由人類自己去解決，去突破。他的家人，已經被安置在整個玉國可謂最安全的地方了。
甚至，為了這所謂的安全，至今當局都沒能有一絲有效的行動。哪怕機械人的防線確實是那麼難以突破。
可是，真的就那麼無懈可擊，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么？如果是這樣，還要人類做什麼呢？此刻哪一處的人類，不像是正在被畜養的人牲？
兩腳羊的歷史又要再現了么？太陽底下真是沒有新鮮事啊。
他言語無力的安慰容遂，不過是因為內心早已決定，一待了解外部的情況，便是他行動的時候到了。
所以，他不需要再說什麼。而容遂，同樣默默地看了看常安，沒有再說話。
方案她已經想過了，地面上一時阻礙太多，容遂打算從地下河流過去，融合成為水流，便能夠平靜地進發了吧。
常安一定要去，便先讓他在這湖邊先練習怎麼融合成水流吧。
而她要先見見小翅膀。可是試了許多次之前已經確認過，暢通無礙的點對點傳意，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小翅膀去了哪裡？容遂只好招出呵呵，請他幫忙找到他們的老大。
容遂想了一想，又試著聯繫鄭朔，臨別之際，她們曾經約定以竹笛為她的標識，以小提琴為鄭朔的標識，以這種方式建立點對點的意識傳輸，不過是像需要自動尋路的密碼通訊一樣，需要多花一些時間，可是等了許久，同樣一無反應。
清正的亞次元空間，只阻隔生命能量感知，並不阻隔信息的傳遞，要不然，當初也不會用這個空間作為後方，隨時給步青驪和葉傾提供援手了。
機械人圈禁人類的區域更是不能阻隔信息的傳遞，既然如此，他們去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