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交給小翅膀
小孩子的疫菌並不難處理，何況這一次小步和葉傾都一起來了。可是叫容遂不知如何是好的，是她幫助一個小男孩融合體內疫菌時，那彷彿迷霧一樣，又彷彿無助地四處伸出的手一樣的意識。
千千萬萬個既痛苦又欣慰的聲音迷亂地織成了網，那個小男孩以為自己要死了。他漸漸沉寂的意念中，唯一還有一些生機的部分，竟然只是嘆息著：終於要解脫了，從生之苦役中解脫！
這只是一個年僅七歲的小男孩，卻因為腦癱而四肢不協，雙腿不能直立，雙手不能握住東西，他甚至不能靠自己的雙臂借著雙拐讓自己真正站起來。
可是，他的智力卻沒有受到一絲影響，從他有意識以來，就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無法站立的生命好似根本不在他的手上，像是他握不住的任何東西一樣。
是他犯了什麼錯嗎？是他的生父生母有什麼錯么？還是上天在給他生命的時候打了盹呢？為什麼要讓他如此艱難？
悲傷的是，他連話也說不清，日日夜夜一有空，他便虛握一枝筆在手。可是想要握住筆，完整地寫一句話的他，至今還沒能寫過完整的一句話。
他以為自己要解脫了。這深重的悲傷和欣慰叫他從容地面對死亡，卻叫容遂無法承受。她沉入自己全部的意識，找到導致這一些混亂的能量元。
容遂第一次發現，原來那些致病的能量元，也像一個無助的孩子一樣，不斷地伸展自己的能量鍵，卻始終無法得到足夠的能量，因為它們留不住，從結構上它們就無法留住。
一一幫助這些能量元較正並不難，好像傳說中的法力一樣，其實只是讓它們恢復正常的結構就可以了。甚至肢體再生也並非難事，如今容遂在做的就是重整小男孩的神經和骨骼，也包括重生。
容遂治好了的小男孩，他叫自己難難，小翅膀叫他楠楠。身邊不遠不近圍繞著目光中閃爍著期待卻始終沒有開口的小男孩，小女孩。
這家孤兒院收養了38個孩子，全是病童，各有病患。
容遂、葉傾和步驪乾脆一一清理重整了導致他們疾病的能量元。孩子們因為身體初恢復，都陷入了保護性的昏睡，也許等到醒來，他們就能發現，自己真的和別人一樣了。
返程的時候，容遂叫上了小翅膀。在孤兒院里看到的一切，叫容遂再不能平靜地等待當局作出安排。
如果說人人生而平等，為什麼有人生下來就在肢體上遭遇如此大的障礙和痛苦呢？如果說人們得到的只是一個生而平等的機會，那麼意識融合，讓每一個人認知自己的能量，並自我調整，不恰恰是一個機會么？
可是，當局的行動似乎非常有限。
回到家中時，清正正在擺弄一個結著紅通通小果子的盆栽，一個眼神也沒有給容遂四人。看到小清穿正抱著蘋果啃得開心，葉傾立時給四人除了塵。
一路上，容遂的心事，她和師兄都已經知道，師傅的吩咐仍是儘力支持容遂，所以她和師兄什麼都沒有問，已經決定不論容遂最終作出什麼決定，都幫她實現。
容遂看了看自冥想中醒來的常安，最能幫她了解當局想法的恐怕就是常安了。
果然，容遂再次提出，意識融合技能應該刻不容緩地分享給所有人時，常安再次沉吟。
「容遂，你只想到了意識能助人，救人，其實也該想到，這種技能也能殺人害人，並且是無形的。如果給用心歹毒的人利用了，那就是送了利器到那些人手上。」
「即使是善良的人，也可能因為極端心理而做出可怕的事。如果我沒有理解錯，善用這種技能的人，甚至能隔空讓飛機失事，便是能力不足的，也可以自己登上飛機，讓飛機失控。」
不錯，以意識能量為武器，安檢形同虛設。但這都是極端事例，再者說，如果人人都懂得意識融合技能，完全可以在發現情況不對的時，予以反制。這並不是真正的理由。
果然，常安見自己前面說的都無法讓容遂改變主意，不得不說到，他早已在思考的一個問題。
「讓每一位公民都擁有強大的武力，甚至連兒童也不例外。沒有哪一種政府可以很輕鬆地作出這種決定。這意味著現有秩序手段都可能失效，這種衝擊是我們都無法想象的，我們誰也不知道，這種情況下每個人會作出什麼樣的選擇，整個社會都可能需要重組。」
這才是根本原因吧。但在容遂看來，這仍然不是理由。難道絕大多數人都會盲目嗎，會因為突然到手的權力而瘋狂嗎？
不錯，能力就是權力，擁有不再渺小到可被忽視的能力，每一個個人突然從群體中脫離出來。成為需要被正視的力量，而不再是統計數字。人們會擔心每一個人究竟如何選擇。
可是容遂相信人性，如果人人都有不可小覷的能力，其實是讓每個人獲得承認的開始。平等是很難仰賴制度賦予的，儘管制度能帶來形式上的平等與一個獲得平等的機會。
真正的平等，還是要靠人們自己去獲取。
如何去生活，應當交給人們自己去選擇，哪怕是選擇謬誤，這並不是沒有發生過。如果當局能夠引導，那便引導，如果不能，讓人們為自己的生命負責吧。
看著常安仍在等著自己改變心意，容遂搖搖頭，「但我不以為，誰有權利在這種事上代人類作出選擇，這是文明方式的根本改變，重新認識生命，選擇生命的形態和發展，無人也無組織有這個權利替人類作出決定。」
「同樣，我也沒有權利隱瞞。我還是認為應該以所有可能的方式，對一切人公開。如果是全人類的問題，就讓全人類一起解決。」
常安聽到這裡，搖頭一笑，果然，他也不覺得能改變容遂的心意。這個決定會引來什麼後果，容遂根本不會去計較，莫非他真的是太老成了？總想萬全之計，可是哪怕是經營一個小翻譯公司，也從無萬全之計呀。
他只是太珍重容遂了，不想讓她受到傷害。可是既然她已經決定了，那他也只能和她站在一起了。
這個意識融合技能其實比核彈厲害多了，核彈只輻射一域並且會衰減，而意識融合技能卻能徹底改變人類的生活，延伸向久遠的時光。
且想想，不畏寒暑疾患，只要意識能量仍健旺，人們還有多少是需要向外索取的？衣食都不再是問題，健康不是問題，房屋還會成為高昂的財產嗎？
珠寶還會吸引女人的眼睛么？一隻皮包僅因為設計和有意的限量生產還能讓人花去一個月的工資么？或許仍會，但是那已經再不是奢侈的選擇。
如果人們不對自己的生活一直有隱憂，不再每一天都是在為了未來而拼搏或準備，人們會過上什麼樣的生活？
會日復一復成為企業的機器，或是所謂的白領，金領么？即使是政府高層，還會有權力讓他們猶如真的置身高位一樣鍍上一層權力的鉑金光彩么?
當人們能融合自己的意識，充分認識到與生命完全融合的自由時，還有什麼是能逼迫得了人們的呢？真正的自由就真的來到了吧。
常安突然被自己想到的生活深深誘惑，他不自覺地看向室內所有的人，發現真的只有自己從始至終在懷疑，其他人，包括那個小翅膀都好似在自得其樂，並不當容遂是說了個什麼了不得的事。
真是他太大驚小怪了嗎？他摸摸鼻子，「可是，你要想通過那個手機往外傳播是不能的，這個手機的大部分許可權都有特殊設置。」
容遂一笑，這不是還有小翅膀么。常安說得果然不錯，容遂和葉傾錄完之後，視頻無法傳輸，並且還被鎖定。
還是小翅膀出手解決了，離開的時候，小翅膀甚至連交給我了，這樣的話都沒有說，只是輕輕一揮手，招呼上和小清穿玩得不亦樂乎的小扭捏和小桃，瀟洒而去。
那麼，就像之前那位軍士在意識中對她說的那樣，讓服從的去服從，選擇的去選擇吧，但是沒有誰應該等待命運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