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飛翔的無悔
愛染楓留了下來。容遂沒有問為什麼這樣的年夜，他一人獨自在外漫遊。一起看著霎那間放射光華，又霎那間寂然消失的煙花在天空中明滅，有時像是人起起浮浮的眷念。
容遂有些受不住煙花這樣燦爛的寂寥，陪著小清穿放了兩箱煙花，她就把主意打到了孔明燈上。這一年的經歷叫她好想對天空訴說，也好想試試許個心愿。
容遂決定，先說說心裡話，等到鼓樓的鐘聲響起，便送新年祈願上天。
自從對意識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能量有了模糊的認知，容遂再不會輕視人的心愿了，心愿從來不止是願望，甚至比實現的第一步還要走得遠。
容遂撐好一隻孔明燈，就聽到愛染楓問，「孔明燈我也有份嗎？」
那是自然，清正買了十二箱的煙花，附贈十二隻孔明燈就覺得大王恩賜已畢。筆也沒有準備，這個萬事愛甩手的清正，再加上馬虎的容遂，只好用她手袋裡的唇膏了。大宇宙是不會介意的吧。
容遂拿起一隻孔明燈寫道，「今歲種種，永銘我心。百千萬遇，感此愛信。」
就見愛染楓怔怔地盯著她寫好字的孔明燈，過一會，才聽他問道，「如果你曾做過讓自己後悔的事，該怎麼許願呢？」
這個問題真的難住容遂了，她的想法一直是接受發生的一切，不去後悔，可是她怎麼能要求別人不後悔呢？
容遂完全沒轍，只能說，「我不知道，大概只能讓現在不後悔吧。」
愛染楓沉默了一會，又問道，「你現在做的事，都不會後悔嗎？怎麼知道以後不會後悔呢？」
容遂看著在一邊專註放煙花的清穿說，「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的現在，不也是以後嗎，每一個上一秒的以後，或許現在不後悔，也就是以後不後悔了。」
容遂頓了一頓，「如果後悔了，那也不是當下的現在出了問題，應該是感到後悔的那個當下，有些事該是另一種作法或模樣吧。」
容遂自從不在以時間來劃分人生之後，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很有可能，人們所謂的後悔，並不是後悔過去的時光，而是對當下有了不滿意，卻不願意從當下改變，而只說是後悔當初沒有另一個作法。
其實，時間真的是分際嗎？她未能看得分明，卻直覺認為後悔發生在哪裡，便應該是哪裡出現了問題，而不應該將問題拋給看似無可作為的時間。
愛染楓又沉默了一會，默默綻開一個春風吹拂夜晚一般的笑容。
他好似輕輕念了一句什麼，終究沒有再繼續，轉而從容遂手中取過唇膏，開始寫起字來。他的字跡一點也不像本人那樣清俊，竟有些幼稚的樣子，然而列在一起，還是很好看。
「往日種種，永銘我心。百千萬遇，堪值愛信。」容遂看得一愣，這還真是省事啊，看來作為一年的總結，這兩句話，還挺通用的。
兩隻孔明燈冉冉升起。聽說大宇宙是容納一切的空性，那麼她應該不會不耐煩人類總有這樣無窮無盡的心事。
站在護城河邊，凝望河水倒映的流麗而朦朧的煙花，容遂有一種從時間中抽離的感覺。她一直喜歡幾行詩：讓鐘聲敲響，讓黑夜吟誦，時光消逝了我沒有動。
就這樣在河邊靜靜地欣賞，清穿興奮得好似永遠不會失去新鮮感一樣，一隻一隻煙花接著放。哪怕清正那個懶傢伙，買了十二箱，卻也只有十二種，完全不知道買花式組合。
對於清穿來說，綻放得美麗，而且是煙花就足夠了，並不需要每一種都不同。容遂也覺得理應如此，為什麼幸福不能是一種重複呢？
其實，她也並不是多麼喜歡變化的人。只是真的沒有想到，與她一起等鐘聲敲響的竟是愛染楓和小清穿，以及滿天的煙花。
鼓樓的鐘聲終於響起了，悠遠凝重的聲音像無形的光弧籠罩住了整個城市，無論是空曠的街頭，還是剛好有頑童扯著家人跑過的小巷。
容遂叫住小清穿，給了他四隻孔明燈，讓他也許許願。小清穿眼睛閃亮，寫了一行容遂不認得的字。又在一個孔明燈上如法炮製.……
容遂真是有些好奇就問清穿都許了什麼願望。小清穿扭捏了一下，「一個是明年還和姐姐一起放煙花。另一個是想要嘗嘗榴槤。第三個是希望寶寶快點會說話。最後一個，嗯，」小清穿頓了一下，更加扭捏了，「我想要一隻狗狗。」
容遂聽了真樂，她幫著一隻只扶好孔明燈，讓愛染楓幫忙點上。第一個心愿很好辦，她來為他實現。第二個和第四個，她打不過清正，有難度，但榴槤還是有機會。第三個，寶寶感覺上很像她的爸爸，其實晚點說話比較好吧。
容遂也想放飛三個願望。可是想了又想，終究在三隻孔明燈上都只寫下了「平安喜樂。」
愛染楓這回沒有再偷懶，不過也只是在三隻孔明燈上寫下了「相顧無悔。」看來，無悔二字對他真的很重要。
十隻紅色的孔明燈越飛越高，在容遂仍在凝望的時候，愛染楓像他不經意間來到一樣，又在容遂不覺中離去。
時間在專註的時候，總是沒有痕迹的。在容遂越來越能夠大比率地擊殺清芽的時候，人格刷新副本終於要上線了。
落花君他們為人格刷新副本定了個很文藝的名字，「突然的自我」。廣告是這樣打的，「全新的世界，全新的自我，逼真的人生，握在手中的命運，解開藍星的束縛，新世界誰是真心英雄？」
還有公測的聲明和協議，各種精密的條款，容遂逐一看了一下，並無一字是說明玩家在公測時會失去記憶。只有廣告中「全新的世界，全新的自我」算是一個暗示。
另外要求公測者同意接受遊戲開發方和運營方對於遊戲世界的全部設定，包括對於玩家進入全息網游后的意識狀態的維護，並對此保密。
這樣帶有總括性的條款對於葉東方他們來說，應該就足夠了，前提是沒有玩家在全息網游中真的遭遇危機。
還有一條，算是道德條款吧，本次應徵的全部玩家必須是未婚者，因為玩家可以在全息遊戲中體驗和伴侶一起共同探險和生活。
容遂覺得從不生事端這一點上來看，也並沒有什麼，至少這個讓藍星人體驗沒有觀念的自我究竟是何模樣，人格測試副本需要一個順利的開始。
而結局，完全可以等落幕了再開啟，誰知道沒有觀念的自我究竟都是什麼樣子呢?
容遂只體驗了下在沒有觀念中被追殺能表露本能，亦能提升本能的運用。
可是，她還並沒有機會完全自由地在沒有記憶，沒有觀念的情況下發現自己會做什麼呢，其實她是很好奇的，奈何無論是外星小怪物還是水族大咖都把她當做可以使喚的人力了。
只有一點，容遂是略有些存疑的，諸多條款中竟沒有提到年齡限制，難道不怕未成人會面臨風險嗎？
這一點其實是落花君和阿漫商訂下來的。阿漫認為未成年人，只是身體和社會觀念上的未成年。
而從其意識上來說，特別是從未能被認知的本能和意識上來說，未成人更能直接面對本真的意識能量，如果有他們參與，對於意識能量的傳播與感染會更為有力。
落花君也曾擔心這是拔苗助長，萬一遇到極端情況，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足，反被傷害了怎麼辦。
阿漫拍板保證說，他來審核每一個應徵者的能量，只挑意識能量強的，孩子就挑意識能量高於入選成年人平均值的即可。
水元素一族的融合能力真是不容小覷，這才多少功夫，居然連藍星人的暗箱操作都無師自通了。那些明明想要碰運氣抽中名額的應徵者，完全想不到，其實是要拼能量的。
落花君為他的團隊爭取到了名額，作為內部福利。雖然面對未知的自己是否對每個人而言都是福利，還待商榷，但已經由他們的老大代為決定了。容遂看到飛翔的小翅膀赫然在列。
小翅膀這樣的黑客高手，是落花君的好兄弟什麼的，也真是太正常了。容遂有點好奇，他不會在全息副本里不斷地娶媳婦吧，還是他會不斷地重複娶同一個人呢？
無論如何容遂如何猜想，全息副本是真的啟動了。報名人數超過了一千萬，畢竟全息網游，雖不是世界首例，但如此大規模在玉國公測還是首例。
容遂以為阿漫會很辛苦，但其實只要將申報者提交的在線申請資料共享給他，阿漫就已經可以通過提交的材料感知申請人的能量了。一個人的信息，本身就是自身能量的外延。
百里挑一，容遂頗看到一些熟人。包括她所在宗門出走的掌門大灰狼的道理和大灰狼的道侶。
申請材料上要求寫明曾玩過遊戲中戰力最高的三個賬號，容遂發現前大灰狼夫婦很快在另一個遊戲又建立了戰力上千萬的新賬號，他們是遊戲的鐵杆支持者，只是不再是夫婦。
然後，她所在宗門的現任掌門和副掌門，蕭颯颯和掐死你的寂寞都在。還有殺了很多回的上官英豪，以及夫唱婦隨的阿應，最後還有天天喜歡在世界里嚎啕大哭的娉婷娘子。
容遂發現這大半年，她真是在遊戲里有了不少熟人，而且估計阿漫也開了後門，對於能量差不多的，他應該也是選了自己熟悉的。
大家原來都是有偏好的，至少容遂已經在決定，副本啟動之後，她要多盯著這些，在她的心裡是朋友的人，好好看住，即使不干擾，也希望他們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