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類愛限制
容遂再一次打倒無常鬼后獲得了又一次刷新她的觀念的雞毛信。
「請注意對於人之所謂各種界限的遵守。界限本身意味著限制自身,越多界限,便越多對生命能的閹割。藍星每一個生命之間,特別是藍星人之間的關聯比你相信得要深刻和密切的多。根據你們已了解到量子物理知識,基本粒子並不是一個獨立存在而不可分割的實體,它本質上是一組連接外物的關係的集合。」
「實際上藍星人已經了解到了人類同樣也不能逾越構成人類的基本粒子的本質屬性。人類並非像你們所認知的那樣,可以完全獨立地同他人,及至周遭的一切分離開,所謂獨立的人,不過是人類自己畫出的邊際。人與人與周圍環境時時建立關聯,交換能量這一點藍星人已經認可,然則大多數藍星人還沒有認識到人與人之間同時也是一個整體,並非從社會關係功能上而言,而是從存在的角度來看,人與人之間也是一個整體。」
「人與人之間並不陌生,只是你們未曾完整地看到彼此,類似一棵樹的各枚葉子都認為自己是一單獨的一個植株,然而你們是比一棵樹的葉子之間關係更密切,一起構成一個整體的生命。請試著看看你的內心,在沒有任何觀念影響的前提下,是否對所有人都有成為夥伴的渴望和認同,而並非如表意識看到的那樣,區分為朋友和陌生人。人類之所分別成不同人屬,群體,階層,並有不同的評價和形象標準,皆由植入意識的觀念所致。」
「朋友和陌生人這樣的劃分,只是將人類的能量分割,並將人類孤立起來。你們有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的說法,實際上人類一直是緊緊連在一起的,然而植入的觀念驅使意識能量形成屏障將人與人給分隔開。你要打開你的屏障。勿以親疏設限,親近所有能親近的人,你就會發現,整體生命的感覺。」
容遂一邊看一邊皺眉。長,真是難得看到這麼長的雞毛信,背後靈真是費心了。觀念刷新也算是刷新。但容遂無法認同啊,她怎麼可能和別人是一個整體,明明有那麼多人,想起來就心都起雞皮疙瘩,看到就覺得眼睛深受刺激啊!背後靈你步子太大了,容遂有點跟不上.……
不過落花君並不討厭,如果和他是同一棵樹的葉子,也是可以的吧,說起來普通人之間好似真的沒有太大的分別,有相似的渴望,相似的孤獨,相似的困局,甚至相似的取捨。古詩有雲,「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就當他們是兄弟姐妹吧。容遂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終於給落花君發了一條信息,「做副本的時候,求帶,求組隊!!!!」
要知道,「求」之一字,對於容遂有多不容易嗎?她從不用「求」的,奈何入網隨俗,今朝確實有求於人,不得不折腰……感覺犧牲好大!
然後,很快落花君就同意了,這簡直是讓容遂唾面自乾好了,這麼容易,她折騰一天,糾結這麼久幹什麼,早該知道好兄弟是這樣了嗎!當時就該發個「帶上我吧」,發什麼礙眼睛的「求」!
翻翻背包,她也沒啥好東東給人,玫瑰花是堅決不送的,想來想去,決定把每天的體力份額全送給他。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於是跟著落花君打妖,打鬼,下副本的日子開始了。她可是連掛機都沒有敢啊,落花君左邊跑,她讓雲箋也左邊跑,中間便跟到中間,真是亦步亦趨,比寵物都跟得緊啊!就是有時站位非常不好,好像要撞到人身上似的,技術太差!可是容遂實在是弱雞,明明人家都給了機會貼身相隨,愣是沒有感受了一點能量的波動。
很快秋天已進入尾聲,落葉紛紛,隨時都有一種天空和大地在互相傾訴的感覺。可是容遂卻忽略了她以往最愛的這種美。她走在落葉上反思自己意識能量提升太慢,正有些懊惱時,突然意識到今天的叔叔和阿姨們(畢竟人家追求年輕,叫大爺大媽不合適)情緒有些不太對。事實上目標阿姨已經有五天沒有出現了,容遂這幾天將就著換了旁邊的另一個阿姨,她也覺得很奇怪呢,總不能是生了病吧。
容遂第一次主動湊上前去,聽聽大家都在聊什麼,為什麼好似有一股不安的氣場?結果容遂像被深水炸彈炸了。那位形象氣質一直都給人很好印象的目標阿姨居然從這些叔叔阿姨中借了五六百萬的錢,現在人卻聯繫不上了!大家才發現,原來誰都只知道這個阿姨自己說的她叫張華,其他諸如住哪裡,是做什麼的竟一概不知,只聽說家人在做投資業務。因為大家一起跳了五年,這五年裡張華一直以幫助介紹投資為由私下裡勸著一同跳舞的夥伴投資,還都能按時分紅,但是現在突然再也聯繫不上了!前前後後參與投資的一共有二十八位,差不多佔了這裡廣場舞團體的六分之一。
容遂後來選的暫替那位目標阿姨的阿姨,投的錢最多,就叫她投錢阿姨吧,一共投了八十萬,屬她最著急,大家正商量要不要去報警。事實上,沒一會,擔心被卷了款的叔叔阿姨就一起往派出所那邊去的。
留下人也有些人心惶惶的意思,跳得好像都有那麼點心不在焉,就一個喜歡和目標阿姨別苗頭的愛靚阿姨還跳得一本正經。容遂打算撤了,因為她有些散神,總是在想怎麼自己就不能感知到目標阿姨在想什麼呢?如果早些知道豈非會是另一種局面?
就在她打算要走的時候,容遂突然看見翻譯公司的創始人,也是穆文翻譯界大拿的常先生站在近旁的樹邊正看著她微笑。她不由移步向常先生走去。
曆數容遂曾見過的人,常先生的風度是她見過最好的。秋天一款米色的風衣,有風無風總能穿出從容瀟洒的秋意,春天一款亞麻西裝,如果再趕上細雨,一把長柄傘持在手上並不撐開,無限春風的溫文蘊藉便能從他身上感受到極致。夏天清爽幹練的白襯衫,冬天冷肅優雅的黑大衣,常先生好像有與四季同步的魅力,叫發花痴的小姑娘直了眼睛,也叫青澀的小夥子暗自捶牆。
常先生曾給過容遂不少指引,感而不受便是常先生教容遂的,雖然她可能連皮毛也沒有學到。他怎麼會站在這裡呢?容遂走過去的時候,疑問都跑到臉上了。就聽常先生笑著說,「聽人說你最近一直在這裡跳廣場舞,我還不信,真是想不到。」
容遂聽了赧然,這也是沒有辦法啊,她自己也想不到的,只好一笑。
「怎麼樣,還好嗎?有興趣回公司接幾個會議嗎?都有好幾回客戶指名希望你能過去了。說是你的翻譯讓會議的空氣都清新起來。願意考慮考慮嗎?」
容遂默然,確實並非所有的會議都那麼無趣,也確實頗有相得的客戶,可是她現在真的騰不出時間來。常先生見她如此,沒有再追問,轉而說,「看你氣色還好,看來還是會照顧自己。不過,如果有什麼事不妨說一聲,你並不是一個人,大家都很惦記你。」
容遂笑著點頭,正好看見一片葉子落在常先生的肩上,便以目光示意。
常先生摘下身上的葉子,又笑對容遂說,「平時很少出來吧,有了新的生活節奏嗎?」
容遂又赧顏,「打遊戲算嗎?」
常先生失笑,「遊戲,你?什麼遊戲?」
容遂不語,常先生便接著說,「我在極致幻想有一個老號,你要是也玩告訴我,高手帶新人可是規矩。」
萬萬想不到,常先生竟然也打遊戲,容遂含笑點頭。她好像讀懂了常先生眼中的笑,她就是這樣的啊,不能伸手摘下他肩上的樹葉,也不會一起和他玩同一個遊戲。
她是喜歡常先生的,謙謙君子,翩翩風采,堂堂氣宇,由內及外都讓人心生讚歎。但她從未想過要靠近,只想保留在欣賞這樣的距離。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心被何少康填滿,即使沒有何少康,也並不能,畢竟使君有婦。縱然總有人說心是不受控制的,但是容遂以為可以控制接觸的空間,少了接觸,心自也無從牽連。
可是常先生似乎決定慰問到底,又直言問道,「我看你似乎掛著什麼事,真的不能說嗎?」
容遂想想還是把這裡跳廣場舞的叔叔阿姨有不少可能被目標阿姨騙了錢的事說了。六百多萬啊,如果她早一點感知到目標阿姨情緒中的滿意、喜悅、期待和失落都有什麼樣的意識波動就好了。她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立刻就能感知到人的意識。
容遂好像有些焦灼了,就聽常先生說,「聽你這麼一說,是個騙局的可能性確實很高。你覺得自己有責任?可你不過是跟在那個可能是騙子人的身邊學著跳跳舞,私下又沒有什麼接觸。如你所說,她的外表那麼有欺騙性,讓人心生好感,一起跳了五年廣場舞的人都沒有發現,你憑什麼覺得自己就應該或者能夠發現?容遂,你就是太愛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該擔當的固然不能推卸,可是與你無關的,也不能強攬啊,你這是要真正有責任的人不負責任嗎?
容遂嘆息一般地笑了。她無法對常先生說,她在做意識感知訓練,盯著這個目標阿姨有四個多月了,其實她也覺得怎麼目標阿姨的心情老是在平淡、滿意、嘆息、喜悅、期待、失落之中兜圈子,大概就是在圈到錢,沒圈到錢,圈錢對象走了沒理她這些事情之中起起伏伏吧。虧得容遂還以為人家要黃昏戀呢,金錢魔力更高啊!
容遂無法自陳,辭別了常先生,她現在發自內心地想要獲得感知別人意識的能力。直到此刻,容遂才意識到,原來她之前一直都沒有發自內心地想要了解別人的意識,因為私心裡,她以為這是一種冒犯。可是她忽略了,這只是一種技能而已,是冒犯還是救贖,端看如何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