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殺生

  人到底有沒有權利去剝奪另一個人的生命？這個問題已經陪伴了我很長時間。


  小和尚舉起來的難離遲遲沒有落下去，這是小和尚的善。我看到了，但這個時候的善良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哪怕盧大人說他自己悔改了，他也會再犯。


  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樣的話成佛對於他們來說也太簡單了。那些死去的人就活該變成亡魂嗎？

  「砍下去吧。不要猶豫了。」我在一旁勸說著他。


  小和尚的表情中充滿了痛苦，這時候他動一下就可以要了盧大人的命，可是他卻沒有這個勇氣。


  「她已經死了，就是被他害死的，都已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你還是沒有什麼勇氣嗎？」我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這時候小和尚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我的刺激。難離雖然行動的不是很快，但是至少刺穿了盧大人的胸膛。


  「好！」我嘆了一口氣。


  我這個時候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變化，但是這樣的變化似乎不是那麼明顯。以前的時候我連一隻雞都不敢殺，可是這個時候的我竟然殺人都這麼隨意。


  小和尚的眼中終於是出現了兩行血淚。


  我愣了愣。剛才盧大人死的時候可是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發出來。


  「不要這樣了，再這樣下去的話你會瞎的。」我緩緩的說道。


  「施主，我終究是殺生了。」小和尚扭過了頭。


  「殺生？你早就殺生了。」我看向了一旁女子殘缺的屍體。


  小和尚也看了一眼。可這個時候的他並沒有再多說話。


  也不知道小和尚究竟是自己一個人憋了多久。最終他開口了。


  「我沒有顏面活在這個世上。」說完竟然動作飛快的想要用難離自刎。


  我早有準備。


  這個時候我怎麼可能讓他就這麼輕輕鬆鬆的死了？

  我念頭一動。


  難離停了下來，不管小和尚用多大的力氣都揮不動難離。


  「施主，這是何意？」小和尚不解的看著我。


  我咬了咬牙。


  衝上去就給了他一巴掌。


  「你他么還有臉問我怎麼了？你就這樣死了？有什麼意義？我以前覺得我自己就已經足夠懦弱了，沒想到今天遇到了一個更懦弱的。你是幫她報了仇，可是這個亂世，天底下像她這樣的例子究竟有多少？你這死了，難道你也相信所謂的命運不成？」我狠狠的一推，小和尚就已經被我推到了地上。


  「我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小和尚的目光有些獃滯。


  「現在知道後悔了？是不是很懷念當初的那段時光！」我說道。


  這時候我的話也並不是說小和尚在寺廟的那一段日子，而是他和女子朝夕相處的日子。


  這期間雖然兩個人都沒有說破，但是他們兩個人早就把彼此當成了自己的另一半。


  為什麼他是一個和尚？這難道就是所謂命運噁心的地方嗎？不，只是這一個身份變成了小和尚的枷鎖，這個身份一直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小和尚在這個時候點了點頭。


  不過他就這樣一直看著女子的屍體，一句話都不想說。


  「以後，如果再有什麼想要做的時候就不要再猶豫了。這樣的話不單單是對自己不好，而且也讓那些喜歡你的人很累。」我坐在了椅子上。


  周圍的血腥味並沒有使我變得睏倦。在這個時候反而更加的清醒起來。


  「她認得我，哪怕，哪怕她變成了這個樣子，她都認得我。」小和尚莫名其妙的說。


  我在此時並不想要打斷他。


  他在這個時候已經陷入了自己的內心世界。他的話全部都是自己內心的寫照。我在這個時候哪怕去跟他說這些東西我說不清楚。


  「她覺得疼，我只能用那根琴弦勒死她，你知道嗎？你知道嗎！」小和尚說道後面的情緒已經變得激動起來。聲音也變得很大。


  我還是沒有說話。


  「施主，你不是僧人。你不用守戒，可是我不能。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只是我不能那麼去做，因為我是僧人！」小和尚說道後面的時候已經哭了起來。小和尚哭的聲音讓我有些難受，可是我還是在感嘆。


  「你還是跳不出這個圈子呀，我能明確的告訴你，人是有來世的，我也能告訴你，這其中也有因果報應。可是你願不願意信呢？」我說。


  「所以，我想死。」小和尚說道。


  小和尚這樣的想法雖然讓我有些震驚，但是我還是可以理解。


  畢竟這樣的例子在歷史上已經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了。


  「這些宅院中，你覺得還有活人嗎！」我突然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小和尚環顧了四周。除了一地的屍體之外似乎就已經沒有別的東西了。隨後小和尚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我。


  「有，在這裡唯一的活人，就是施主你。」小和尚說。


  「為什麼這麼說？」我說。


  「盧大人這些人。他們不是人，是魔。她是鬼，我，我是一條狗。這裡除了施主之外沒有任何一個活人。」小和尚說。


  我笑了笑。


  「可為什麼我覺得在這裡除了我，都是活人！你覺得我自由，可我並不自由。我知道自己要肩負的東西，所以我要活下去，不讓身邊的人再遭受苦難。你明白嗎？所以我過得也很累。不用羨慕我，我更羨慕你和她之前的愛情。」我說。


  小和尚沒有說話，反而在那邊念起了經。


  我一把將他的念珠奪了過來。


  摔倒了地上，一瞬間這佛珠就變得稀碎。


  「這個東西能改變什麼嗎？」我問。


  「什麼都改變不了，我想心安。」小和尚說。


  這固執的，類似於精神分裂的傢伙我實在是找不到什麼可以跟他正常交流的方式了。


  「我能讓你看見她，並且和她說話。至於到時候的選擇就交給你了。」我嘆了一口氣。我本想讓小和尚自己想明白這個問題，但是看他的模樣估摸著一時半會是選不清楚了。


  「好。」小和尚在這個時候倒是沒有任何的猶豫。


  「我其實這一次來說有別的目的的，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到了這個時候反而不願意去想那些事情了。小和尚的，你真的很蠢。」我說。


  「如果我不蠢的話，她也不會死了。」小和尚說。


  是嗎？但這事，誰又能說的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