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你當我是傻
小皇帝被嚇了一跳,先還以為銀甲衛盡數背叛了自己,使自己落得個孤軍奮戰的境地,如今一看,竟還有人對他不離不棄,又是高興又是得意的拍了拍護在他身前的銀甲衛的肩膀:「不錯,識時務者為俊傑。待朕收拾了攝政王,就封你做個護國大將軍如何?」
那銀甲衛臉上喜色一閃,忙就要跪下磕頭謝恩,小皇帝笑眯眯的攔住他:「不急在這一時,先保護好朕的安危再……」
餘下的話,他永遠也說不出來了。
小皇帝只覺得自己脖子一涼,忽然又一熱,似有許許多多溫熱的液體爭先恐後的從脖子那處噴涌而出。
他忍不住鬆開抓住安然的手,艱難的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溫熱黏膩的一片,觸感是那麼的熟悉。
只是從前,他摸到的都是屬於別人的鮮血,而現在,他摸到了自己身體里源源不斷流出來的鮮血。
原來他的身體里,也有這麼多的血啊。
小皇帝喟嘆著倒了下來。他最後的視野里,是那個他以為會護著他的銀甲衛手中緊握的那隻短刀,那人只抬著臉,目光冰冷如刀,直凜凜的看著他。
眼神極冷,冷到極致,彷彿千年寒冰雕琢的刀刃,就如同此時他手裡握著的刀。
原來他是假意護著他,是為了更快更准更狠的取他的性命呢。果然這世上,人人都想要殺他。罷了罷了,反正他會死這件事,是他早就預料到的。
只是可惜……可惜啊,沒能拉著攝政王心愛的女人為他陪葬。不過沒關係,他先死,黃泉路上等著她,她很快就會跟著來的。哈哈,她也會死的。
他倒在地上,漸漸渙散的目光投向了隱隱泛白的天空。
砰的一聲。是天邊有七彩煙花在夜空中綻放開來,小皇帝的心重跳幾下,仰頭看去,接連不斷的煙花不停歇的升起,七彩斑斕,幾乎照亮了整個天空。
他死了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吧,這是在歡慶他的死亡嗎?
有這些熱鬧的煙花送他上路,想來這黃泉路上也不會太過孤寂吧。
小皇帝勾起嘴角,慢慢合上了眼睛。
……
很多年之後。
大梁皇朝的百姓都還記得那一日,史稱「厲帝之亂」,那驚心動魄血流成河的一夜,給很多人,尤其是功勛貴族之家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小皇帝死了,新皇很快登基,朝中上下集體上表,給小皇帝擬了個「厲帝」的謚號,這惡謚,自然是對小皇帝這短暫的一生給予的否定。
小皇帝的靈柩很快就抬進了皇陵中,沒有驚起任何波瀾,也沒空驚起太多波瀾。
國家被他毀的猶如破爛的篩子,到處都是漏洞,新帝登基,整整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便是為了與朝中所剩無幾的大臣商量怎麼收拾他留下的爛攤子。
迫在眉睫的戰事,廣招人才賢才,該收拾的收拾,該整頓的整頓,該安撫的安撫……
皇甫琛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要用擠的,安然則沒心沒肺又清閑無比的在攝政王府睡了足足三天三夜。
這三天三夜,她只管睜開眼睛吃,閉上眼睛睡,連解決生理需要都是被歡顏等人扶著迷迷糊糊解決的。
她就像很缺覺的人,怎麼睡也睡不醒一樣。
若非太醫院的太醫與已經趕到了上京城的黃鴻飛的師父再三保證,她的身體除了被小皇帝折磨時留下的皮肉傷外,其他情況都很良好,皇甫琛與黃鴻飛幾乎要以為她是不是得了什麼可怕的疾病了。
皇甫琛很忙,忙得只能擠出時間回來看安然。但每次他回來,安然都在睡覺,他只好看她一眼,又匆匆的進宮忙碌起來。
黃鴻飛倒是每天都呆在攝政王府,時時刻刻想要守在安然身邊,不過都被歡顏客氣的將他趕了出來。
這天安然終於睡醒了,黃鴻飛一聽人說安然睡醒了,立刻撒丫子就要往她的院子跑過去,卻被一雙柔若無骨纖美如玉的手牢牢抓住了后領子:「臭小子,且慢著去,老娘還有話要問你。」
「哎呀師娘,有什麼話你等我回來再問。」黃鴻飛跺腳,身體如同一條泥鰍般滑溜的從橫眉豎眼的美婦人手底下一扭一轉便逃脫了她的掌控,倏忽一閃,人已經穿過了月亮門,眨眼就不見了蹤跡。
「臭小子,你給老娘滾回來!」美婦人跳著腳大罵道。
他身旁一臉閑適又安然的氣質儒雅又斯文的美大叔則無奈的搖了搖頭:「那小姑娘再不醒,他就快擔心的將自己滿頭頭髮揪沒了。
你這時候非要拉著他說話,便是他留了下來,又能聽得進去什麼?還不如等他安心之後,又再跟他說——對了,你要跟他說什麼?」
這一對容貌出眾的美貌夫妻,正是收養黃鴻飛又教了他一身本事的怪醫俠盜。二人一路風塵僕僕的趕到上京城,正好趕得及參加新皇的登基典禮。
美婦人將眼珠子一轉。拉著自己夫君的手賊兮兮的說道:「你看那臭小子對那小姑娘是個什麼心思?」
「關心唄。」美大叔毫不走心,笑呵呵的回答道。
「我說你這個榆木腦袋,你怎麼就不想想,這世上多少女子,怎就不見小混蛋對別的女子那般關心著緊?
依我說,小混蛋定是對那小姑娘很有好感,很有意思才對。小混蛋也不小了,要是真的對那小姑娘有意思,咱們這做師父師娘的,怎麼也該幫幫他才是吧。」
美婦人越說越高興:「那小姑娘我見過了,長得很是漂亮齊整——當然比起我來還是要遜色一些的,不過配那小混蛋卻是綽綽有餘了。你看——」
「夫人,這不太妥吧。」美大叔慢吞吞的開口道:「誰人不知新帝未登基前,便與安然公主有婚約在身的?
若非安然公主一直昏睡不醒,想必在新帝登基那一日便要封后的,聽說人家兩人也是歷經了磨難的,咱們這樣拆散人家。不好不好。」
「什麼不好?哪裡不好?」美婦人柳眉一豎,一把揪住美大叔的耳朵,咬牙切齒的說道:「他攝政王是龍子鳳孫,咱們小混蛋就不是了?
都一樣是龍子鳳孫,憑什麼攝政王江山美人都要得到,咱們小混蛋就空著兩手什麼都得不到?他得了江山去,小混蛋得個美人,很好很公平!」
美大叔痛的嗷嗷直叫,一邊求饒一邊試圖說服自家的母老虎:「素素啊,話不是這麼說的,咱們…咱們總要問問人家小姑娘的意願是不是?這種事怎麼好強取豪奪呢,咱們又不是山賊土匪……」
美婦人哈哈怪笑兩聲,陰森森的逼問道:「老娘我本就是山賊土匪出身,怎的現在開始嫌棄老娘了?看不起老娘的出身了?」
「冤枉冤枉!」美大叔忙不迭的喊著冤,忍著耳朵都要被揪掉了的痛苦求饒,好聽話說了一籮筐。才總算將自家的母老虎安撫了下來。
且不提這邊是如何雞飛狗跳,黃鴻飛一路如入無人之地般闖進了安然的房間,便見安然正坐在床上,由歡顏服侍著喝水。聽見動靜,她抬起頭來對他笑。
笑容不再是他看慣的傻兮兮的那模樣,而是從前那樣,燦爛又明媚,似乎依然是那無憂無慮的樣子。
「小飛,你來了。」她熟練的沖他打招呼,忽然又微微皺眉:「你看起來好像不太好,像是消瘦憔悴了些,沒事吧?」
黃鴻飛莫名覺得眼眶有些熱,但看著安然的笑臉,他也不由自主咧開嘴,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弱么?我是誰,能有什麼事?倒是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好點了沒有?
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我師父已經到了,他是鼎鼎有名的怪醫,什麼樣奇怪的病跟毒都難不倒他,有他在,你盡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安然含笑聽著他嘮叨,並不出聲打斷他,等他說完了。方才笑著道:「有勞他老人家費心了,我現在覺得很好,沒有哪裡不舒服。對了,你師父他老人家可有沒有說過,我所中的那個什麼秘葯,可是已經解了?」
「說到這個,連師父他都覺得很奇怪,明明你已經受那東西的影響變成了個痴獃傻笨的人才對,怎的突然之間就全好了?」
黃鴻飛眨巴著眼睛,激動緊張的心情因著安然的笑容也變得平靜平和下來,他順著安然的話回答道:「師父的意思,是果然全解了。想是莫名得了個什麼契機?」
安然想了想,笑著道:「哦,我想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黃鴻飛急忙追問:「怎麼回事?」
「小皇帝捉到我之後,就往我嘴裡塞了顆藥丸,那藥丸又臭又腥,我想吐卻沒能吐出來。緊跟著就暈眩了一會兒,直到他動手揍我,我才又重新清醒過來。」安然將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
「大概正是他餵給我的那顆東西,解了我體內的毒?反正,他把我打痛了,也把我打醒了。」
說到痛這個字時,安然還是心有餘悸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跟腰。當時被小皇帝扇成了個豬頭臉,養了三天,她還沒照鏡子。
不過摸著倒是皮光水滑也不大痛,想必是塗過葯之後已經好起來了。不過當時自己那連眼睛都睜不開的醜樣,希望不會給看到她的人留下什麼可怕的陰影才好。
至於腰間的傷口,當時小皇帝欲要拿她刺激皇甫琛,因此扎的並不很深,用了葯結了疤,不動不摸都感覺不到那裡曾受過傷。
黃鴻飛卻聽的一愣,隨即大驚失色:「什麼。他竟然還給你餵了毒藥?哎呀,你怎麼現在才說,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心口痛不痛?肚子痛不痛?手腳痛不痛?快告訴我!
別害怕啊,我現在就去找我師父來……哎呀還好意思自稱怪醫,之前給你診脈的時候怎麼就什麼都沒發現,這個臭老頭如今是愈發的不行了嗎?你等著,我現在就去把他弄過來給你瞧瞧——」
話音未落,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不用了…吧?」安然無可奈何的看著黃鴻飛消失的身影,他問了她一堆,倒是聽她回答了再跑開也不遲啊。
安然忍著笑搖頭,一側頭見歡顏正眼淚汪汪的看著她,立時朝她露出笑臉來:「這又是怎麼了,方才不是才哭了一場?你這哭包,眼淚怎麼就那麼多呢?」
?歡顏的眼睛紅腫的像兩隻桃子一般,這三天是天天守著安然哭。
安然醒過來她也忍不住哭了一場,這時候聽到她說起小皇帝喂她毒藥的事,忍不住就又抽噎了起來:「公主,您受苦了!都是奴婢沒用,才讓公主受了這麼多的苦……」
安然自從小皇帝的魔掌中逃出生天后,就一直呈一種昏睡狀態,並沒能好好與歡顏說過話。
這些日子她不見了,歡顏這丫頭必定擔心的不得了,這會子她精神不錯,便好好地安慰了歡顏一番。
黃鴻飛很快就將他的師父拉扯了過來,人還未到,就聽見他咋咋呼呼指責人的聲音:「…還怪醫呢,連小夏被餵了毒藥都沒看出來,你這名號到底是打哪兒冒出來的?莫不是浪得虛名而已…
你還打我!我說錯了什麼不曾?一會兒就叫師娘來評評理,要是把人給醫壞了,看我……看師娘能不能饒了你!」
「你個不孝子!竟敢對為師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信不信我叫你師娘打死你個不聽話的小兔崽子?」
「師娘會聽你的話才怪,她最疼我了。你這麼大聲做什麼?要比嗓門大嗎?難不成我還能輸給你…你這半年來是不是老的也太快了點,腿腳都變得不靈便了。走的這麼慢,還不如弄抬轎子來抬你算了……」
「小混賬,你說什麼?說我老了!你還敢躲,給我滾過來,不然一會子有你好受的!」
「你當我是傻的。你叫我滾過來我就滾過來?不會滾,你先教一個給我看看。」
……
安然聽著外頭黃鴻飛與他師父扯皮的聲音,忍俊不禁的彎起了唇角。
她這兩天雖然昏昏沉沉並不清醒,卻也迷迷糊糊的知道黃鴻飛的師父師娘來了上京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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