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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皇甫琛,救我

  耳邊有人在說話,斷斷續續的,聽得並不真切。


  「有消息傳回來…攝政王當真親自進了暗道…守在那裡的人等他們進去后炸毀了暗道……已經確定,攝政王受了重傷。


  上京城雖然暫時沒有亂相……不過攝政王受傷的消息一旦擴散開來,大梁必定會亂。燕國豈會眼睜睜的看著大梁亂而不會有所動作?


  到時候只怕也忍不住…殿下,此時正是我們的好時機。更何況,咱們如今還…在咱們手上呢,之前您找到的古籍殘圖,任憑能工巧匠也做不出來。


  如今…咱們若有了神器在手,就是在堅固的城牆也擋不住,到時別說大梁,就是這天下,也要收歸到殿下手上來!殿下此次又立了大功。陛下定然十分高興……」


  有人清朗而愜意的笑了起來:「很好。現在咱們只要安全回到雲國就行了…尾巴都掃乾淨了?」


  「殿下放心,綴著我們的尾巴全都剪除了,的確是燕國的人,屬下只是沒料到他們竟這麼快就追了上來…劉宇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多半已經……」


  那原還愜意笑著的人似就笑不出來了,他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道:「雖是折損了些人手,好在人還在我們手上。


  讓底下的人多注意,就要出大梁境內,碼頭上的盤查肯定會更嚴密,這關頭要更小心,千萬不能露了馬腳,導致最後功虧一簣就不好了。」


  「殿下放心。屬下已經打點好了。只等出了大梁境內,就有我們的人來接應…保證不會出岔子。」


  「那就好。」那人看到安然似有些痛苦的皺起眉心,長而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兩下,便將跟前回事的人打發出去:「下去吧。讓人送了飯菜與葯過來。」


  「是。」屋子裡響起衣衫摩挲的聲音,很快就有腳步聲響起,接著是開門聲,有人走了出去。


  安然正在腦子裡組織方才聽到的零星片段,想要拼湊一番,卻有一隻手落在她的額頭上,緊跟著一個含笑的寵溺嗓音響在她的頭頂:「醒了?」


  安然不好意思繼續裝睡,只好慢慢睜開發沉的眼皮,眼前一個似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男子,著一身雪白衣袍。


  長發用條綢帶鬆鬆一束披拂身後,長眉秀目間一派寧和,唇角微翹,看著安然露出溫柔又喜悅的笑容來。


  「王爺?」安然遲疑的張口喚了一聲。


  那人唇邊笑容便愈發深了一些,伸手扶了安然起身:「睡得可好?」


  「不好。」安然皺眉噘嘴,不自覺的開啟撒嬌模式:「頭好暈,好難受。王爺,我們這是在哪兒?」


  修長冰涼的長指便溫柔的落在安然的額角,輕柔的替她按摩起來:「很難受?我幫你揉一揉。咱們在船上,你怎麼又忘了?」


  他將安然拉到懷中,甚是熟練的為她揉按額角。


  安然嗅到他身上幽涼甘淡的沉水香味,不知為何,竟瑟縮了下。


  這味道,好像哪裡不對勁。


  「我又忘了?」她眉頭皺的更緊,腦子愈發混沌糊塗了起來:「我們怎麼會在船上?是要去哪裡嗎?九月十八就是咱們成親的日子,好些事情還沒準備好,咱們這樣走了,會不會誤了咱們的婚事?」


  身後的人似意味深長的「唔」了一聲:「九月十八嗎?放心,咱們趕得及。等到了……即刻就成親,不會誤了咱們的婚事。」


  安然就稍稍放下心來,又想起他還沒回答她其他問題,忍不住又噘了嘴:「還有呢,咱們要去哪裡做什麼,你還沒告訴我呢。」


  「有一些成親的物事。我想帶著安然親自去採買,順便也散散,你怎麼又給忘記了?」那人似有些無奈的輕嘆了一聲:

  「原是不打算帶你出來的,偏你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要跟著,拗不過你,只好帶著你一道走了。」


  是這樣嗎?安然眉心不但沒有舒展開,反更添了些疑惑與不解。


  為什麼她覺得身後這個人感覺十分違和?明明是皇甫琛,可他說話的習慣,聽起來又是那麼陌生。


  皇甫琛在她面前從來都是自稱「本王」的,而且,私底下皇甫琛叫她,總是戲謔一般的叫她「有福啊」,鮮少這樣正經的喚她安然的。


  雖然皇甫琛對她也是各種溫柔寵愛,但他卻更愛跟她抬杠拌嘴,他就算心裡喜歡她喜歡的要命,嘴巴上也要損她兩句才肯罷休的彆扭性子。


  怎麼突然之間變得這樣溫柔了,竟有些不像是她所認識的皇甫琛了。


  此時船行至一處水岸,紅日浸江,漫天落霞。


  安然聽的外面有吆喝叫賣的聲音,分外熱鬧的模樣。


  便將腦子裡的疑惑拋開了,手腳並用的沿著床榻爬到窗邊,推開那扇小窗,就見外頭一片熱鬧熙攘的景象。


  然而還不等她細看,那扇窗就叫人自身後關上了。


  她不滿的回頭瞪過去:「做什麼,我還沒看清楚呢。」


  「外頭人多手雜的。並沒有什麼好看。」那人耐著性子與安然說道,伸手就要牽她往桌旁走去:


  「我讓人備了晚膳,你先墊墊,一會兒還要喝葯,不然空著肚子喝葯,你又要難受了。」


  安然垂眼看了眼他的手。那隻手骨節分明,也很漂亮,但顏色好像有些不對。


  「怎麼了?」那人順著安然的視線,也看向了自己的手。


  「王爺的手怎麼變黑了些。」安然皺著眉頭,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樣:「我記得王爺的手不是這個顏色,分明要更白一些的。」


  那人面不改色的笑道:「想是這些日子出門在外。疏於保養的緣故。」


  安然聞言點點頭:「說的也是。」


  她揚起小臉對著那人甜甜一笑,心無芥蒂的將手放入他手中,與他十指相握,彷彿小孩子一樣抓著他的手晃蕩了一會兒,又拿起那隻手細細把玩起來。


  那人原沒有在意她這樣孩子氣的舉動,將手給她由著她把玩。然而眼角餘光卻留意到她疑惑皺起的眉頭:「怎麼了?」


  「沒什麼。」安然抬起頭,又是一副甜蜜乖巧的模樣。


  他的自稱變了,他稱呼她的名稱變了,手的顏色也變了,就連手掌下方那道陳年的傷疤都不見了。


  安然認認真真的看著眼前的人,氣息不一樣。感覺都變了,可為什麼她眼裡看到的,還是對她笑的那樣溫柔寵溺的皇甫琛?


  是她的感覺出了問題嗎?


  「我是誰?」那人突然開口,甚是突兀的問道。


  安然下意識的回答:「王爺啊。」


  那人就又笑了起來:「既然知道,為何還這樣看著我,就像不認得一樣。」


  安然也不知該怎麼回答他。想了想問道:「為什麼剛才那個人要叫你殿下?綠瀾她們都不是這樣稱呼你的啊?對了,綠瀾跟如容呢,她們沒有跟我們一塊兒出門嗎?」


  那人微微垂了視線:「許是你聽錯了罷,怎麼會喚我殿下呢?綠瀾跟如容,她們有別的任務,所以沒有跟我們一塊兒出門。」


  「歡顏呢?」安然東張西望的問道,不等那人回答,又想了起來:「我想起來了,歡顏腳傷了,定然也不能跟我們一塊兒出門的。


  那丫頭從沒離開過我身邊,這回將她留在府里,還不知道要傷心成什麼模樣呢。咱們回去得給她備些好玩兒的東西才成,不然哄不好她。還有小飛……」


  她話音突地一頓,神色就變得有些茫然起來:「小飛是誰?我怎麼記不起他長什麼模樣了?」


  她一邊說,一邊皺了眉頭去敲自己的腦袋。順嘴就能說出來的人,說明她肯定認得並且跟他很熟才對,可是為什麼她腦子裡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她竟想不起被她稱為小飛的人是誰。又生的什麼模樣?

  怎麼會這樣,她生病了嗎?


  可她為什麼不記得她生病這件事?如果是生病,她生的什麼病?健忘症嗎?

  「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忘了就忘了,不必刻意去回想。」那人伸手捉住了安然自殘的手,溫聲安慰她:「沒事的。你現在只是有些不舒服,等過幾天就好了。」


  安然抬頭看住他,喃喃道:「所以我果然生病了嗎?」


  「嗯。」那人點頭:「所以要乖乖喝葯,病才能好得快,知道嗎?」


  ?「哦。」安然乖巧的點頭。


  正此時,聽到外頭有人叫賣珍珠白的魚羹。安然眼睛一亮。立時將一切都拋到腦後去了:


  「我要吃珍珠魚羹,你快讓人買了來給我吃。府里做的珍珠魚羹都不地道,我聽人說,珍珠魚是烏江獨有的,咱們現在是到烏江了?」


  那人頓了一下,方才點頭:「對,到烏江了。」


  安然愈發高興的手舞足蹈:「太好了。都說要吃地道的珍珠魚羹,須得親自到了烏江才能知其鮮美滋味。


  廚娘還說了,離了烏江的珍珠魚做出來的魚羹,是怎麼樣也比不得親臨烏江吃到的珍珠魚羹美味呢。


  王爺你是不是聽了我想吃地道的烏江珍珠魚羹,所以才特意帶我來烏江的?」


  那人目光溫溫柔柔的落在安然臉上。看著安然眉眼彎彎又高興又滿足的模樣,也跟著笑了起來:「自然是聽說了你想吃,所以特意帶了你來的。」


  安然的心陡然沉到了谷底。


  她可能真的生了病,所以莫名其妙不記得很多事情。但她可以肯定,她從來沒有跟皇甫琛說起過什麼珍珠魚羹。


  在這之前,她根本連珍珠白是種什麼樣的魚都不知道,也沒吃過,又怎麼可能跟皇甫琛說過珍珠魚羹?


  再有,烏江也是她隨口胡謅出來的,她只是通過方才打開的那扇小窗確定了他們是在江面上,於是隨口編了個烏江出來,可是他竟然也沒有否認!


  這個人,不是在騙她就是在敷衍她!


  他根本不是皇甫琛!


  那他是誰?為什麼長著一張那麼像皇甫琛的臉?皇甫琛又在哪裡?她被人帶走了,他是不是在找她?


  安然漆黑的瞳孔驟然一縮,她想起來了,之前迷迷糊糊時,聽到有人在說話,那個人說攝政王……對,皇甫琛就是攝政王!他說攝政王重傷!

  安然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怎麼了?」那人一下子就留意到了她的不對勁,微微眯了眼,看是關心實則審視的留意著安然的所有反應。


  「……突然有點冷。」安然臉色有些發白,但她很快平靜了下來,似真的有些怕冷一般縮著肩膀,抱著雙臂搓了兩下:「許是江面上風有些大的緣故。」


  那人仔細的看了安然好幾眼。方才關切的道:「若還是不舒服,用過飯後就躺一躺,不要逞強,身體最要緊。」


  頓一頓,似漫不經心的又道:「前些天你說想作畫,我讓人買了畫筆跟顏料,你什麼時候想畫都可以。」


  「畫畫?」安然愣了一下,腦子裡似有什麼飛快的閃了閃,可太快了,她沒能抓住,於是模稜兩可的點了點頭。


  那人眼睛猛然的亮了,似連呼吸都悄然放緩了一些,生怕嚇到安然一般小心的問道:「你記得你會畫什麼嗎?」


  「我會畫……」安然張口結舌的看著他,神色茫然又無辜。隨後就抱著頭呻吟了起來:「頭好暈,好痛…我會畫什麼?我會畫畫嗎?我……我想不起來,我到底是怎麼了?」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下一瞬,安然就落進了那個散發著沉水香的懷抱里。


  那幽涼甘甜的味道卻令她覺得分外不適,她忍不住伸手推了推那人寬闊的胸膛,仰起頭迷茫又可憐的喚道:「皇甫琛。救我……」


  那人低頭看著她,緊了緊抱著她的手臂,低低應道:「好,我會救你的。」


  不對不對,一切都不對。


  皇甫琛不是這樣回答她的。


  他那時候分明說的是,不怕不怕,本王在這裡。


  安然信不過自己的眼睛時,最依靠的就是她自己的直覺。


  她面上半點不露,如從前對著皇甫琛一般撒嬌耍賴:「王爺,我真的難受死了,我現在……我現在就想吃珍珠魚羹,也許我吃到了魚羹,就不難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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