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陛下是擔心我將事辦砸了?
其實安然先前並沒有打算給她沒臉的,她既低調的來了,就決定要以弱示人到底。
只是再怎樣,她也是一國公主,馬氏著實沒給她臉,才敢對她行平禮,她若還了禮,豈不是承認自己與馬氏是同一級別的?
安然並沒有看不起商人的意思,她看不起的,是馬氏一見面就急於踩她的那份心思。
這大長公主府的門果然不是好進的,這才在二門呢,就有人要迫不及待的試探她。
她雖然想示弱,卻也不能這麼弱。
得了安然的回答,馬氏自然十分滿意,正要吹噓太長公主府上的涼屋是如何的巧奪天工精巧絕倫,又聽得安然似不經意的道:
「雖然夏國沒有涼屋,不過在夏國,就是尋常百姓家中也不缺冰,夏天對我們夏國來說,是極容易過的。」
馬氏愣了愣,嘴角一抹嘲諷一閃而逝。
這夏國公主竟敢如此信口開河,便是在大梁,冰塊都是稀罕物事,尋常也只有達官貴人才用得起,區區夏國,竟連普通百姓都有冰用,這不是騙人是什麼?
真當她頭髮長見識短,連這樣一點小常識都不知道了?
這般說大話,也不怕閃了她的舌頭!
馬氏就一臉驚愕,似不自覺的揚了聲調:「長樂公主說的可是真的?在夏國當真家家戶戶都有冰用?從前只聽說夏國是個地貧人少的小國,不料竟是世人誤傳了嗎?」
此時正巧也有馬車到達二門處,有打扮的富貴華麗的女眷正從馬車上下來。
聽了馬氏的話,便抬眸望了過來,不過轉瞬間就明白了安然的身份,噗嗤一聲笑道:「長樂公主說的自然是真的,夏國雖然小,但臨近呼哈大雪山。
雪山常年不化,那冰塊自然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是以,在咱們大梁尤其精貴的冰塊,在夏國可不是人人都能用得起的?」
她說話聲音清脆。不疾不徐,猶如滾珠落玉盤一般,讓人聽得十分舒服,只是她那不知是褒是貶的話語,讓人捉摸不透她的態度。
紫荷小聲說道:「這一位是太長公主的老來女,原是該封郡主的,只是先帝去后,太長公主也不知為何竟沒有為她請封,如今嫁到了定國公府中。」
她頓了頓,才接著道:「定國公府,是已故孝文昭順皇后的外祖家。」
經紫荷這樣一提醒。安然就明白了過來,敢情這太長公主跟小皇帝是一夥兒的?不然怎麼會把自己女兒嫁進孝文昭順皇后的外祖家?
她尚有許多沒有想明白的地方,但現在可沒有時間讓她慢慢想清楚,她已經明白,這位太長公主的老來女是在貶低她。
見了來人,馬氏顯得更加親切與熱情,甚至丟下了安然,快步迎了上去:「二姑奶奶可算是回來了,母親一大早就盼著你呢。」
又往她身後看了一眼:「怎麼裕哥兒沒有跟著來?母親可想裕哥兒了。得了不少好東西,就等著裕哥兒來好給他玩耍呢。」
雖然她極盡討好之能事,不過這位姑奶奶似乎並不領情,只拿眼角掃了她一眼,就徑直朝安然走過去:「裕哥兒今兒不大舒坦,我就沒帶他來。」
馬氏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崩裂,看向撇下她獨自朝前走的從來也沒將她這個嫂子放在眼裡的姑奶奶,眼底深處飛快閃過一抹恨意。
很快的,她掩飾住自己的尷尬與惱怒,跟著追了上去。
太長公主的夫家姓金,這是安太夫人給安然普及過的,安然就看著這位華貴異常的金家二姑奶奶走到她面前,毫不客氣的將她從頭打量到腳,那審視與輕視的眼神,讓人心裡非常不舒服。
她打量過了,方才撇了撇嘴:「上京城裡盛傳夏國公主如何美貌過人,在我看來,也不過如此罷了。還是你有其他不為人知的過人之處,能讓皇甫琛開口朝陛下討人?」
才見面就找茬,這位金巧兒還真是心急啊。
安然神色平淡的回視她。淡淡笑道:「在我看來,二姑奶奶才是美貌過人,至於我是不是有什麼過人之處,我自己是不知道的,二姑奶奶若是好奇,不如直接去問王爺?
二姑奶奶與王爺乃是嫡親的表兄妹,平日里很該多走動才是,只是最近攝政王府正在修繕,待王府修好了,王爺定會給二姑奶奶下帖子,邀你去府上坐坐。二姑奶奶可要賞臉才好。」
她這一番彷彿王府女主人的說辭,果然令金巧兒嬌媚的臉色黑了一黑。
安然心裡就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位說起皇甫琛就酸溜溜的金二姑奶奶,對皇甫琛只怕真有別的心思。
「這話也得等長樂公主嫁進攝政王府後才好說吧,這世事呢,都是有變數的,也許等王府修繕好了,邀請我上王府玩兒的,卻另有其人呢。」金巧兒冷哼一聲,毫不客氣的說道。
這是要破壞她跟皇甫琛的意思?安然微微挑眉,卻十分溫順:「二姑奶奶說的是。」
金巧兒又打量了她兩眼。方才收回視線,丟下安然徑直往裡走:「帶長樂公主去涼屋開開眼界,我先去見母親了。」
這話自是對著身後的馬氏說的。
待得金巧兒趾高氣揚的走了,馬氏這才笑吟吟的上前來與安然致歉:「我們家二姑奶奶就是這樣的性子,長樂公主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金三夫人放心,我不會放在心上。」安然一臉誠懇的說道:「這事除了三夫人,我也不會告訴旁的人,斷不會在外頭傳話,壞了二姑奶奶的名聲。」
馬氏一臉笑意被驚愕所取代,她不過說了這麼句客氣話,這位長樂公主竟就打蛇隨棍上?這話要是真落進了她那刁鑽可惡的小姑子耳中,小姑子還不得活撕了她?
可看著安然一臉的誠懇認真,表示她真的不會亂說話。
馬氏也只得訕訕的補救道:「其實我們二姑奶奶平素為人極好的,熟知她的人沒人不誇讚她模樣好性子好……」
大概她自己都編不下去了,生硬的轉移了話題:「軟轎備好了,長樂公主快請吧。」
太長公主府的正院建築格局十分方正,彷彿工匠們用尺子畫出來的,整齊端正,最有特色的怕就是這一堵又一堵的高牆,牆壁之間的路方方正正,毫無裝飾。
這府宅樓閣,全是如此做工,沒有棧橋流水,也無荷塘月色。卻因佔地極大,由此而生一種闊朗,也是一種端肅。
高牆下的陰影中有個頗有些瘦弱的身影慢吞吞的走著,沿途沒有遇到任何丫鬟婆子。使得此人的到來無聲又無息。
來人進了院子,也不用人指引,徑直繞過正房往後院走去。
又走了半盞茶的功夫,終於來到一大片水泊前。這後院的景緻與正房又大相徑庭,若說正房是端肅闊朗,後院就打造的非常精緻迷人。
清可見底的池塘里,綴著五色晶瑩的鵝卵石,碧綠柔和的波紋,隨著微風愜意蕩漾,一座古樸雅緻的綉樓靜靜佇立在對岸,飄浮著一層若有似無淡淡的白紗,讓人一見就心情愉悅。
然而此時來人卻沒有心情欣賞太長公主府上的美景。他抬腳走上白玉石砌就的九曲廊橋。往安靜的彷彿沒有人的綉樓走去。
他似乎常來此地,熟門熟路的推開綉樓的門,快步走了進去。
聽到門口的動靜,一直端了茶盞兀自沉吟的太長公主抬起頭來,她身旁原本正說著什麼的金巧兒也閉上了嘴巴,隨著自己的母親站起身來。
她嬌美的臉上有驚詫一閃而過。但見自己的母親並沒有驚訝之色,便知道母親與來人是約好了來此處見面的。
太長公主依然板著一張不苟言笑的臉,對著來人慾要蹲身行禮,口中稱道:「今日府上客人極多,陛下實在不該冒險前來。」
一身小廝打扮的瘦弱少年連忙上前扶了太長公主一把:「皇姑婆不必多禮。朕也知今日府上賓客眾多。實不該親自過來。可想著,不親自來一遭,心裡總有些放心不下。」
太長公主就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陛下是擔心我將事情辦砸了?」
她說這話時,眼裡分明就有了些不悅。
小皇帝忙笑道:「朕哪裡是擔心皇姑婆辦砸了事?朕是想著,那個夏有福狡猾多端,怕是不易對付。
皇姑婆只跟她打了一次交道,怕還不夠了解她。朕到底也見過她兩面了,所以特意過來,對她多些了解,勝算也就更多了些,您說是不是?」
他面對太長公主時十分的恭敬,真真是晚輩見了長輩該有的姿態。
此時見太長公主神色稍緩,這才轉頭朝還有些雲里霧裡的金巧兒笑道:「小姑也回來了,定國公府的人對你可好?
要是有人對你不恭敬,儘管與朕說,朕給你做主,定要好好敲打敲打他們,可不能讓小姑在定國公府受了丁點委屈。」
金巧兒抿嘴一笑:「勞陛下惦記,旁的也沒什麼不好,只最近我那婆婆看我是百般的不順眼,明面上不敢對我如何,卻攛掇教唆小姑子們給我找不自在,真真是讓人心煩不已呢。」
小皇帝不過是隨口一說,金巧兒卻就真的開始告起狀來,小皇帝原還和氣的臉色就有些下不來台了。
太長公主橫了自家女兒一眼,方才慢慢說道:「陛下無需理會她。嫁去了定國公府,就是定國公府的人。
孝順婆婆和睦姑嫂,本就是她自個兒的本分。沒得受了丁點委屈就要陛下為她做主的。這些個內帷中事,也不是陛下能管得了的!」
這般說著,太長公主的臉色就徹底落了下來,瞪著自家的女兒沉聲道:「後宮沒有太后也沒有皇后。
你叫陛下將手伸進旁人府中,且還是後院內宅那點子事,叫人怎麼看陛下?以後再說這樣沒腦子的話,我先打死了你!」
且不說小皇帝與定國公府的關係,僅僅就只是小皇帝要插手臣子內帷中事,這樣的事一旦傳了出去,小皇帝一個不孝的名聲跑不掉不說,連帶的,天下人都要恥笑他做出來的婦人之舉!
小皇帝見太長公主替他圓了回來,蒼白臉上的神色也緩和了許多,他朝著太長公主行了個晚輩禮:「還是皇姑婆最疼朕了。」
定國公府雖算不得小皇帝的外家,可卻是撫養他的親母孝文昭順皇后長大的外祖家。孝文昭順皇后自小喪母。
沒多久其父就續弦了,定國公府的老太君,也就是孝文昭順皇后的外祖母擔心她在後母手中不好討生活,就讓人將她接了過來,從此一直養在身邊,直到孝文昭順皇后被當時還是太子的先帝看中而娶了去做側妃。
孝文昭順皇后一路風光的做到了皇后的位置。卻不曾惠澤過其生父一族,反而對定國公府百般依賴看重,連定國公府的爵位,都是她為之爭取而來的。
她將定國公府當成自己的娘家,小皇帝是孝順人,自然也待定國公府格外的不同。
孝文昭順皇后還在時,定國公府自然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景象,是多少人追捧討好巴結的對象。
而那時候,金巧兒與定國公府世子爺的親事,也是孝文昭順皇后在他們還小時就定下了的。